何谓分家?
封地太大,需要各分家镇守,对于陈家这种大家族来说,分家的数量并不算少。
光一个封城,其南北足有六百余千米,东西也有五百余千米,这样的宏城阔堡内一样存在着亲疏远近之别。
萧壬庚目前所在的陈家分家便属于该城分家中较小的一支。
在分家府上的日子里,萧壬庚秉持低调不张扬的好习惯,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名术士,求财不求官,名声地位什么的统统不重要,搞钱才是正经事。
不过有能力的人总是扎眼的。
短短数月,凭借高超的卜算技艺帮助陈家避免了许多潜在的风险,还通过运筹为陈家分家带来了不少意外之财。
除了赢得了分家管事的信任被给予了更多任务,还被逐渐提为该分家“高级顾问”,比其他招揽的术士“职级”更高,待遇好上五倍乃至八倍。
这不仅令“一众同行”羡慕嫉妒恨,也引起了更高层级人的注意……
“这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是什么地界?这是陈家!此人这番张扬迟早被安排!”
庭院间,这些“同行”又开始嘴碎了起来。
“他呀,看起来呜呜渣渣的,不是一样靠忽悠……”
“呸呸,谁骗了,哦不,什么叫一样靠忽悠?你嘴巴放干净点!”
“啊哈,不好意思大哥,我没那个意思,哦对,最近听说了吗?二少爷好像盯上那小子了……”
“哦?被那家伙盯上,看样子姓萧那小子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嘿嘿!”
分家的二少爷陈飞羽,向来对江湖术士颇有微词。
数月来家族招揽了一大票术士客卿,有的啥用没有就知道吹牛,还在那里白吃干饭,而像萧壬庚这种“邪门”的家伙,又是个来路不明之人,究竟凭什么得到分家的重用?
一天,陈飞羽故意在众人面前刁难萧壬庚:“你不是号称能算尽天下事吗?那你算算我今天会遇到什么好事?”
萧壬庚微微一笑,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能算尽天下事?被人故意找麻烦倒不是意料之外。
起课的瞬间他感受到一股粉黛清香,还掺杂着少女汗液的味道,跟着一阵风从自己的左侧移动到右侧,愈加浓厚...
随即道:“一刻内,你会在花园中遇到一位故人,此人与你异性,岁齿稍长......”
陈飞羽冷哼一声,不等萧壬庚说完:“胡说八道,我哪有什么故人会来?现已到戌时,一刻太短,一个时辰之内没有算准,你可以卷铺盖走人了,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萧壬庚知此人不过借机找茬,但是起课并结合灵觉之后,发觉确实有故人飞奔来见,还是一位异性,并未诓骗与他。
何况自己是怎么来的,这位二少爷好像并不清楚,若真能放自己走,倒成了好事。
果然,不到亥时,陈飞羽在花园中惊呼:“姐!你怎么回来啦?啊我真的想死你啦,他们怎么舍得放你回家哒?”
园中所立之人,正是陈飞羽胞姐。
二人相见之时,府中门客暗中细语:“真是破天荒了,分家大小姐入昴星宫多年,始终不曾归来,甚至书信都不多,今天能回来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儿?”
多年未见的姐姐归来,算是故人,确为异性、年长……
此时陈宇既惊讶又尴尬,他不得不对萧壬庚的能力有所改观,但心中的嫉妒却更加强烈。
跋扈如他,并未对萧壬庚有任何表示,只是自顾自地跟姐姐谈起话来。
“姐,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急事吗?我这就带你去见爹……”
“嗯。”
隔着距离有些远,甚至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只道是一身青衣风鬟雾鬓,的确像是日夜兼程赶回来似的。
萧壬庚与众位门客在远处微微拱手,打了一下招呼以示礼貌,女子与陈飞羽并未理会众人,轻瞥了一眼便向反方向走去,那正是分家家主的所在。
会是什么事呢?
萧壬庚见此情此景,心生疑意,登时起梅花卦:
夜半戌时乾为天,女子青衣,其气呼喘,发型凌乱,巽为风.
忽地自忖暗道:天风姤,阴阳相遇,不同的力量在此交织,原有的局面被打破,困境中又见机遇.......
看来,此女必然来头不小,此番回来定会搅动风云!
世家大族和三教各派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陈家一分家的子弟也有机会进入各门派去学习本事。
然而一入玄门便从此被其法则所束,从前的背景反而成了次要的东西。
陈家大小姐入了昴星宫,多年未曾归家,足见门内管理之严格。
“天风姤变天水讼……此女此行而来不免兴起一番争端,看来我也会被纠缠进去,要不,跑路?”
萧壬庚内心忐忑,卦象和实际处境都不像是平稳祥和的状态。
虽然其中也有一线生机,还透露些许变数,但对于根基尚浅的自己来说听之任之多少还是有些冒险了。
可现在遁走也不是什么好事,罢了,就算跑,这里是陈家地界,想在短时间内不声不响地离开而不被察觉,不是件容易的事。
其实,萧壬庚在起卦勘测此事吉凶时,旁边的那些术士同行也都没闲着,纷纷使出看家本领进行分析,甚至有的人已经先行一步,跑去管家那里“辞职”!
“老李,你的卦象如何?”
“哎,生门破,轻则破财,重则……”
“那,我们是否也去请辞?何师傅已经去管家那里了.”
“我看,他是无功而返,现在辞职已然太晚,各安天命吧!”
“这,何以至此啊?”
术士依靠各种占测模型,可以窥得一抹天机,但是各人能力不同。
有的人只能断出吉凶,有的人能分析出过程,而有的人能找出破局之法。
萧壬庚起卦后第一想法是跑,是因为他看出按流程请辞,是走不出这院落的。
过了一会,贺师傅果然灰溜溜地从管家房内退出,一脸沮丧、眉头紧锁,一看就是未能如愿。
果然!
术士们心中的疑虑和不安越发深重,是啊,何以至此?
萧壬庚看驿马星临身飞驰不停,丁神闪烁,看来是必动了,所去方向,为北。
陈家已经够北了,还能去哪?
没有和身边的同行们过多交流,萧壬庚径直回到休息的屋中,好好睡一觉,明天的事就交给明天去烦扰。
见到萧壬庚不语离去,其他人也都不再交流,神情幽怨地各回各屋,本该是无眠之夜,各位术士客卿却很快便陷入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壬庚醒来,只是感觉头沉得发昏,身体没有什么力气,忽地坐起又忍不住躺下。
好一会才缓过来,眼神捉奸聚焦,却感到异样非常——这里昏暗、潮湿、寒凉,早已不是在陈家分家的卧榻!
恍惚间,这里的场域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嗯,前世才刚从蹄蓝壳监狱里放出来,虽然两地截然不同,但是却有着相似的束缚感。
这种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一股寒凉吸入鼻间,这阴寒之气透骨洗髓,若不是多年来不曾怠慢师傅所传的金刚功护体,或许早就被冻僵了,但是想行法却也不能,这个地方限制着法术的使用。
“起来!都他妈的起来!你们这帮臭要饭的,真他妈的能睡!”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尖锐,湿沉,像是一个本有着公鸭嗓子的烟民,却很长时间没有清嗓子一般,让人瞬间产生反感的情绪。
萧壬庚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这里视线并不清晰,朝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注视,一个身材矮小的丑人进入他的视线。
将这目光扫向周围,除了那人和其身边提着灯的随从,他也顿时看清了在纷纷醒来的众人。
这是一间牢房,而同处这间牢房的,有陈家一起共事的术士,还有一部分,却是并不认识了。
他们被连窝端了!
那丑人除了一开始骂的两句之后竟然没有说话,而是命令其他的手下一直用手上长长的铁器疯狂敲击着牢房的栏杆,发出刺耳的声音。
有的人醒来得早,不敢言语,只能捂住耳朵;
有的人醒来得晚,一股起床气发作,凡事叫骂的都挨了棍子毫不留情地戳动。
等待醒来的人越来越多,那敲击的声音也减缓下来,直到停下。
领头之人清了清嗓子:
“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在这里?答案很简单,你们被各自的家族给卖啦!咱们这里是“北灵玄冰场”,你们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大人物们寻找特供的北灵玄冰……”
哦呵呵,萧壬庚干笑,看样子陈家招那么多术士就是为了今天,怪不得连自己这个没有身份的人都能进陈家当客卿。
自己当时来到陈家地界,连背景都讲不清楚,他们居然问都不问,因为测对一次卦就收入府中——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宴席啊!
一个小小的分家就贡献了几十个术士,现在这一间牢房充斥逾上百人,隔壁好像还有响动,不知道有多少个牢房,还有多少人在此囹圄之中。
那人继续说道:“不是都能掐会算嘛,竭尽你们的所能去寻找北灵玄冰吧!每人每天外出至冰原各处,按时回来,缴纳三十斤算合格,不可请假,不可告病,如果拿到的份数不够,嘿嘿……”
“什么玄冰?见都没见过,怎么找啊?”
“我等为术士,并无修为,这牢狱尚且冰寒刺骨,我们这些文弱之人如何进得了那冰原?”
众人听罢开始议论纷纷,在一个陌生之地寻找从没见过的东西,每天还有定量指标,想想就是地狱级任务。
有的人说的也是实情,很多术士舞文弄墨夸夸其谈还凑合,实际身体弱的很,像萧壬庚这种有修行“底子”的肯定是少数。
“那就看你们的命了,实话跟你们讲了吧,你们现在不是人,而是只能供人驱使的“奴隶”,在咱们北灵玄冰场,有能力者,可活,无用之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