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汀兰和林明启结婚时，虽极度恩爱，可因为家世不对等，当年是签了婚前协议的。

    不离婚还好，离婚的话，赵汀兰是分不到林家，林明启一丁点儿财产。

    那份协议的具体内容，林幼宁以前不知道，也没有听他们提过。后来赵汀兰不愿意离婚，她虽猜测过，但也觉得无所谓。

    就算赵汀兰净身出户，她也有钱，她也能养得起赵汀兰和自己。

    但赵汀兰不这样想，她觉得自己亏欠林幼宁太多，她想要用这样的方式，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弥补她。她太清楚地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

    所以林幼宁劝她离婚的时候，她会那么坚持地拒绝。

    她和林明启的那份婚前协议，包括后来的补充协议，都有强调，她和林明启要是离婚，那她就要净身出户。反之亦然。

    赵汀兰年轻的时候和林明启是恩爱的，林明启也爱她，因而在爱意浓郁，情到浓时，他也是送了赵汀兰不少东西，固定资产等等。

    赵汀兰生下林幼宁的时候，老爷子虽觉得是个女儿，但也是喜欢的。

    那个时候，他看在赵汀兰辛苦的份上，是给她送了公司股份的。虽然不多，但每年能拿到的分红也不少。

    只是这笔钱，她和林明启一旦离婚，老爷子便会收回。那是那个时候签下的不平等条约。

    “……”

    很多很多。

    当然赵汀兰不愿意离婚的最主要原因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她不想再折腾，她想为林幼宁谋划一点什么。只是她想错了，林幼宁并不需要她这样为自己牺牲。

    她不需要赵汀兰替她争取的那些东西，更不想听见赵汀兰的遗嘱。

    “我不知道……”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林幼宁埋头在顾淮琛怀里哽咽，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赵汀兰怎么可以把他们所有人都瞒住。

    顾淮琛将林幼宁紧紧地拥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她难受，他跟着难受。

    “还有时间。”顾淮琛轻抚她的后背说，“我会请医生过来给妈看看。”

    林幼宁仰起脸，“会有希望吗？”

    顾淮琛微顿，抬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低声道：“我们要抱有希望。”

    听到这话，林幼宁明白了。

    赵汀兰这个病，大概是没有希望了。若非如此，顾淮琛不会这样回答自己。

    “她怎么那么傻。”林幼宁问。

    她根本不需要赵汀兰替她牺牲什么，她不需要。她不明白赵汀兰为什么会坚持这一点。

    顾淮琛安慰了林幼宁许久，等她整理好情绪，两人才重新回到病房。

    赵汀兰还在睡，还没醒。

    看着她消瘦的面容，林幼宁很是后悔，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没有回家看一看，怎么不跟她多联系一点。

    明明过年回家的时候她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为什么不多想一想，不问一问。

    顾淮琛手机铃声响起，是收到消息的纪女士打来的。

    他拿出看了一眼，跟林幼宁说了声，便拿起手机走出了病房。

    “……”

    他走了以后，病房里更安静了。

    林幼宁怔怔地望着赵汀兰，有些失神，脑子也很乱。

    忽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林幼宁呼吸屏住，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

    赵汀兰睁开眼看到林幼宁的那一刹那，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闭上眼，又重新睁开眼。

    确认面前的人是林幼宁后，赵汀兰轻轻地叹了口气，“慧姨给你打的电话？”

    林幼宁抿着唇角不说话，眼眶再次红了。

    “别哭，”赵汀兰看她委屈巴巴的模样，连忙伸手想要坐起来，想要轻抚她的脸颊，安慰她，“宁宁，我没事。”

    林幼宁忍了忍，终归没忍住凶她，“怎么可能没事？”

    她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瞒着她。

    赵汀兰看她这样，虚虚一笑，“……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生了病而已。”

    她不想让林幼宁担心。

    病症查出来的时候，林明启正逼着林幼宁退出舞团，想要安排她嫁人。那个时候，林幼宁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办法安排好，赵汀兰又怎么敢让她知道自己的病情。

    听到这话，林幼宁很想再质问她几句，想问她只是生了病而已吗？她这个病，她知不知道她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知不知道已经没剩多少日子了。

    这种癌症，国内外都还没有医生攻破。

    她怎么敢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只是生了病而已这句话。

    林幼宁强忍着的泪水再次唰唰地往下掉，赵汀兰着急忙慌地，连忙起身将坐在病床旁边的她抱住，“对不起……宁宁，妈妈对不起你……”

    林幼宁哽咽着道：“我不要你的道歉。”

    她要赵汀兰好起来。

    “……”

    顾淮琛接完电话折返，正好听见母女俩的对话。

    他抬手捏了捏眉骨，轻叹了口气，没有第一时间推开门进去。

    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顾淮琛拿起手机给梁璟言发了一条消息，让他替他飞一趟美国，请国际顶尖的医疗团队回国，给赵汀兰看病。

    让赵汀兰去美国是不太可能的，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会没有安全感。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医生请回国。

    梁璟言刚知道林家这边的事情，没有迟疑地回了他一句：【我今晚过去，把她的病历情况发给我。】

    顾淮琛：【谢了。】

    这句感谢，梁璟言没回。

    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说这些客套的话。

    顾淮琛收起手机，又等病房里的气氛稍有缓解些许后，才敲了敲门进去。

    “淮琛……”赵汀兰抬头看过来，一脸歉意，“给你添麻烦了。”

    顾淮琛看了林幼宁一眼，缓声道：“妈，没有麻烦不麻烦的，我们是一家人。”

    赵汀兰一怔，忽而笑道：“是，我们是一家人。”

    她看着顾淮琛，低低道：“宁宁以后有你，我就放心了。”

    林幼宁和顾淮琛对视一眼，林幼宁有些恼怒，“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自暴自弃的话？”

    她瞪着赵汀兰，“你就算是为了我，也多活一段时间好吗。”

    赵汀兰望着她，眉眼是温柔的。

    她沉默许久，抬手摸了摸林幼宁的脑袋，低声答应：“好。”

    她会尽可能地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