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西尔被单独带到了一处房间里面，看着有些陌生的房间，拉西尔有些好奇这次单独把自己叫来的目的。训练营里面的大部分房间都长得差不多，不同装潢的房间功能也会有所不同。

    疼痛耐受训练的房间就会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及各种医疗物资，方便训练结束后他们这些dF进行一些简单的自我医疗。

    而现在这房间不一样，面积不大，只有一个椅子，并且还有一堆拉西尔看不明白的接线。拉西尔现在还不清楚这就是认知塑造的开始，不过很快他就会知道了。

    “认知塑造，dF9875，轮到你了。”声音从房间的广播里面响起。认知塑造并不是集中进行的，因为每一只四脚蛇的精神状态什么的都不同，所以是挑选着进行的。

    拉西尔最近的精神状态就符合进行认知塑造的要求，所以拉西尔就被选中了。整个过程不是一次就好了的，需要重复多次，为了效果的稳定性。

    确保dF在以后的日子里面不会产生新的认知，永久将其认知固定在作为宠物的这一套上面。拉西尔觉得这无所谓，因为这本来就是作为宠物应该接受的。

    但在拉西尔结束后，下一个走入房间的尤代就不这么想了。他知道认知塑造的作用，他在恐惧。他害怕这次认知塑造结束后，自己将不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可悲的dF。

    不过这可由不得尤代。不需要任何强制措施，只需要广播里的命令传来，尤代就这么乖乖坐在了椅子上，自己按照要求穿戴好了所有设备。

    共同体的认知塑造不仅仅作用于大脑，更是直接深入灵魂和意识的，其作用会伴随着他们这些dF一生。对于其余的四脚蛇来说，这无所谓。

    因为他们的内心已经对于自己只是一只宠物的身份产生了认同，也彻底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所以认知塑造对于他们来说与其说是牢笼，不如说是一道保险。

    保护这些四脚蛇在以后的生活里面可以一直保持一个稳定的认知，不会因为一些什么奇怪的事情而产生波动从而影响到他们的心理健康或者生命安全。

    不过对于尤代来说，这就是牢笼了，一道永远不可能解开的牢笼。尤代想要挣扎，但他知道这不可能。脑海里逐渐被固化的想法让尤代作呕，可除了作呕之外，尤代又能做些什么呢？

    尤代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面，扑倒在床上用枕头盖住了自己的头，就像是鸵鸟把头埋进了沙子里面躲避危险一样。

    这是第一次的认知塑造，效果是最强烈的一次。之后的认知塑造更多的是加强和维持，直到这种影响变成一种永久性的。

    渴望自由的思想和作为宠物的思想在尤代的脑海里面碰撞，尤代感觉恶心，他想要吐出什么东西来。可有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攥在他的脖子上，让他连咽口水都得费一番功夫才行。

    “可恶…”尤代就这么趴在床上，一直到那种犯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逐渐消失，自己也渐渐坠入梦乡。

    在梦里，尤代看见另一个自己被戴上了项圈。他想要将其摘下来，但这个项圈就像是直接嵌入了另一个自己的脖子里面一样。伴随着用力的拉扯，项圈连同着皮肉一起一点点从尤代身上分离了下来。

    尤代任由另一个自己的血液就这么溅了出来，他就像是魔怔了一样依旧在拉扯着这个项圈。伴随着一个用力，这个项圈连同着脊柱一起被尤代硬生生扯了出来。

    这时候尤代才看清楚，这个项圈是从另一个自己的颈椎上面长出来的。

    随后，原本一片漆黑的项圈上面闪烁着出现了血红色的文字，“dF1516”。尤代连忙摸向自己的脖子，发现原本在手里的项圈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尤代触摸着这个项圈，内心里面居然涌现出了一股……幸福感。强烈的幸福感，和绝望一样强烈。而另一个自己的头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自己的脚下。

    “这就是你我的命运。”那头颅张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不大，但却如同洪钟一样在尤代的内心里面炸响。

    “不！这不是！”尤代大吼了一句，却发现眼前的景象突然转变。他又来到了那艘飞船面前，那艘可以让尤代通往真正的自由的飞船。

    尤代连忙打开舱门，钻了进去。但进入舱门后尤代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飞船的内部，反而是训练营内。就在尤代迷惑的时候，一只爪子从背后的舱门伸了出来，拽住了尤代的肩膀将其拖了出来。

    “dF9875？！你……你怎么在这里？！”尤代看清楚背后的来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拉西尔没有回答尤代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摸着尤代脖子上的项圈，一脸羡慕地说道：“dF1516，我真羡慕你。”

    “什么……dF9875。你……你在干什……呜！？”尤代还没有搞明白情况，却发现拉西尔的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抠入了自己脖子的血肉里面，想着硬生生将这个项圈给挖下来。

    “我知道你不想要，但作为dF，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拉西尔一边拽着项圈，一边嘴里念叨着一些话语。

    “所以……你不愿意的话，就让我来。”拉西尔用力拉扯着尤代脖子上的项圈，面带微笑地看着尤代。

    “不……不！”尤代从床上惊叫一声，直接从噩梦里面惊醒，坐起来喘着粗气。

    “只是梦……还好……”尤代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那里依旧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东西在上面。

    “dF1516？你做噩梦了？”拉西尔在一边扭头看过来。

    拉西尔是刚刚来找尤代玩的，但一进屋就看见尤代在睡觉，所以也就没有打扰尤代。

    拉西尔也没有离开，就这么坐在了尤代宿舍的椅子上用自己的设备看一些长视频。

    不过还没看个几分钟，尤代就从梦里面惊醒了。

    “嗯。”尤代轻轻点了点头，从床上下来。尤代现在已经不想逃跑了。哪怕最新的逃跑计划已经筹备完毕，只差执行了。

    但尤代就是不想逃跑了，尤代知道这很不对劲。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脑子里的想法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梦见什么了？我最近看到一个说法，说睡梦是死亡的小暗示。”拉西尔凑到尤代身边，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这也太无厘头了。”尤代摇了摇头，这种说法一点理论依据都没有，真不知道是怎么流传下来的。

    不过尤代还是将自己的梦境说了出来，算是满足拉西尔的好奇心，也算是倾诉一下。

    “梦见了另一个自己，戴着项圈的自己。然后我把项圈扯了下来，连同脊柱一起。”

    “之后……这个项圈就出现在了我的脖子上。再之后就是你出现了，想要把我脖子上的项圈给强行扯下来。”

    尤代看着拉西尔，轻轻开口说道。

    拉西尔听完后居然还真的托着下巴思考了起来，就像是在解梦一样。不过这个梦解到一半就被尤代给打断了。

    只见尤代用力敲了一下拉西尔的头，然后说道：“你还真寻思上了是吧？”

    “哎呦！”拉西尔捂着自己的头，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尤代，“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还打我。”

    “随你随你。”尤代很是无语地摆了摆爪子。然后直接走出了房门。

    拉西尔只好跟上尤代的脚步，“dF1516，我们去哪里？”

    “去食堂，我饿了。”尤代开口说道。

    整个训练营一共有四个区域：dF的宿舍和生活区，在结束训练后，四脚蛇们就会在这里休息和进行日常活动。在这里也可以找到几乎所有的娱乐方式和消费品。

    训练区，这个区域拥有大量的房间和配套设施，在室内进行的训练就会在这里开展。

    食堂，这个不必多说，就是给四脚蛇们吃饭的地方。这里会提供几乎所有可以被找到的食物。在吃食方面，训练营并不会苛待这些四脚蛇。

    最后就是员工区域了。共同体的员工就会在这里进行日常工作和休息。对于四脚蛇来说，这里是绝对的禁区。

    四脚蛇是不允许靠近这里的。当然，就算没有这个规矩，四脚蛇们也不会靠近这里。

    在点餐过后，尤代端着自己的餐盘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去。拉西尔也端了一大碗冰淇淋过来挨着尤代坐好。

    “所以嘛，你那个梦应该是害怕以后被买下来，有了主人后就见不到我了吧？”拉西尔把一勺冰淇淋送入自己的嘴里，开口说道。

    “嗯？只是一个梦而已，不需要那么在意。”尤代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拉西尔这解梦解的什么鬼，尤代才不是因为这个才会做噩梦的。

    “就当玩玩嘛。”拉西尔甩了甩尾巴，他喜欢和朋友们待在一起。这会让拉西尔感觉好受一些，能够让拉西尔感受到自己还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尤代不喜欢和朋友们待在一起，因为这会让他感觉到悲哀。整个物种的悲哀，自己的悲哀。

    但尤代还是选择了和拉西尔建立友谊，因为尤代知道这对自己的心理健康有好处，能够让自己在这处地狱里面活得更久。

    不过在接受过认知塑造后，尤代除了悲哀之外还多了另一种感觉，幸福。这种幸福让尤代感觉到恶心和绝望，但这种幸福确实存在，并且强烈到无法忽视。

    这让尤代产生了一种割裂感和不真实感，就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一样。那些想法明明会让自己感到恶心，却还是照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面挥之不去。

    不过为了活下去，尤代只能忍受这种感觉。

    认知塑造抹杀了尤代追求自由的渴望。于是尤代把这种渴望转化成了求生欲。不然的话，尤代恐怕真的得在某场训练里面大笑着把自己毙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拉西尔把一勺冰淇淋送入了尤代的嘴里，打断了尤代的思路。

    “没什么，只是在想以后。”尤代回过神来，品尝着冰淇淋在舌尖留下的甜味和冰冷的触感，感受着冰淇淋融化后带来的那粘稠又柔顺的触感。

    “你以后肯定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主人的。”拉西尔笑着说道，这种漂亮话在四脚蛇之间很常见。差不多就像是“你小子以后肯定前途无量”一样。

    “也许吧。”尤代没有看拉西尔，而是低着头看着餐盘里面的肉。嗯，又是某个可怜四脚蛇的肉。

    尤代用叉子将其刨开，继续吃着剩下的食物。如果是平常的话，尤代并不介意自己吃掉同类的肉。

    但现在不太行，尤代心情不是很好，看着同类的肉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就好像吃掉了这块肉后自己就踏上了什么不归路一样。

    真是奇怪的想法，明明自己之前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来自于同类的肉了。

    尤代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训练营里面的食物都很美味，并且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就像之前提到过的，共同体并不会苛待他们这些训练中的宠物个体。

    不过现在尤代嚼着自己嘴里的食物，只感觉味同嚼蜡。是因为刚才吃了一口冰淇淋么？

    尤代强忍着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然后面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dF1516？你没事吧？”拉西尔看着突然呕吐的尤代，有些担忧地看向尤代。

    “没事……”尤代摆了摆爪子，这吐出来的是什么？是自己刚才吃下去的食物么？

    可为什么……在尤代的眼里，这吐出来的东西长得和自己一样……就好像……他把自己的灵魂给吐出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