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见过更严重更惨烈的伤,但是伤在他身上的时候,她心里就很不舒服,仿似自己上辈子亏欠他的,又重新一一加注到了他身上。
她解开他肩膀上的纱布后才看清楚,是枪伤。
伤口有被动过的痕迹,像是用什么粗制滥造的工具取出来的,伤口比弹头大了不少,也不平整,血肉混合之下,还能看到皮肉外翻得像是被故意扯开一样。
她问:“子弹取出来了吗?”
他“嗯”了一声。
“怎么取出来的?”
“……我自己用手挖出来的。”
蓝暖正用棉棒沾酒精,还想跟他说让他忍一忍呢,正话一出,她只觉得这真是个狠人!
也不用提醒了,直接往伤口上涂抹。
方执傲“呲——”地一声,声音拖得有些长,可见也是难以忍耐的。
蓝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长痛不如短痛,你不要乱动,我动作还能快一点。”
等把大大小的伤口全部清洗消毒过后,方执傲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粗汗。
蓝暖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针线。
方执傲感觉好半晌她都没有动作,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拿着针线不动,不由问:“怎么了?”
“……我这里没有麻药。”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没关系,直接缝就可以了。”
蓝暖低头,正好看到他肩膀上的那个枪伤。
也是,他连子弹都能徒手挖出来,缝个针更不在话下了。
“好,我开始了。”
“嗯。”
蓝暖快速地飞针走线。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要不是不时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她都以为他真的是忍耐力超群了。
需要缝针的地方一共是三个地方,蓝暖在两分钟内结束手上的动作。
随着他眼角的汗水滴落,她也剪掉了最后的线。
她松了一口气,从没感觉缝合是这么艰难的事情。
方执傲也松了口气。
明明身上痛感那么明显,他却还能敏感地感觉到她的指尖在自己的皮肤上游走到了哪个地方……就像是蚂蚁在爬一样,很是磨人,生生把他身上的疼痛压盖了过去。
最后裹上纱布后,蓝暖看着他那件满是血渍的衬衣
,“你这衣服……”
“没事,你帮我装起来,我拿回去洗。”她想说的是,她这里有新的可以给他换上。
她是回来路上看到路边有人在悄悄卖,想到两次见到沈崇,他身上的衣服都挺旧的了,有的还有不定,就下个买了想送给他。
听到方执傲这么说,她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这里有买给男人的新衣服,以方执傲聪敏的脑袋,定然会起疑,到时候查到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两人重新坐回茶炉边。
路上的热水刚才给方执傲清洗伤口已经用完了,蓝暖去水龙头里接了一壶回来,看到他正在剥红薯。
以为他是真的饿了,没想他剥好后送到她面前来,“辛苦你了,谢谢。”
蓝暖:“……”有拿对方的东西来感谢对方的吗?
“对了,有件事情我想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应该知道一下。”
“哦?什么事?”他又拿了另一个红薯剥起皮来。
“蓝海铭腿受伤了,送回京都就医,蓝玫最先赶到医院,签了手术同意书,医生把他一条腿给截肢了。”
她说的时候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方执傲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白日里白皙的脸上,是柔柔的一层金光 ,看起来温婉,还有别样的靓丽,只是那双眼睛,却是冷漠淡然的。
他瞳孔微微收缩,语气不自觉地冷了几分,问:“是你一手造成的?”
“他的伤是我造成的,但是蓝玫不是我能控制的。”
天知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心里真的乐疯了,蓝玫这样的猪队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败得太好了!
方执傲看着手上咬了一半的红薯。
人明明就在眼前,他们也算是一起在大院里长大的,可是他一点都看不透她。
她身上有太多解释不了的事情,就像是竖着铜墙铁壁一样,除非她愿意,谁都走不进她的心里。
能让她对自己的亲人下手,还不止一次,不止一个人……方执傲脑袋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蓝暖不是蓝家的女儿!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有些事情变得清晰、合理起来。
他顺着这个思路去分析,越来越觉得蓝暖不仅不是蓝建军的女儿,还有可能也不是安舒然的女儿。
那她到底是谁的女儿?
不过不管她是谁的女儿,他心里已经有了结论:蓝暖不再是他需要警惕的人了。
他又想了想蓝暖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
似乎,她的反常,是从两年前突然报名下乡当知青开始的。
在那之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远离蓝家,回来后又这么痛恨蓝家呢?
甚至,连李家也开始痛恨起来。
蓝家肯定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所有人,想到突然被人回来的蓝玫,感觉这个秘密不止跟蓝暖有关,还跟蓝玫有关系。
蓝家对外称这姐妹两人是双胞胎,可两人在外貌和气质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性格更是截然相反的。
方执傲很想把心里这些疑惑都问出来。
可是想到她一次次地逃避他的追问不给他解释,他决定暂且再静观其变一阵子。
隔天,蓝暖起了一个大早,梳洗后出门,打算带威尔逊夫妇去吃华国的早餐豆浆油条。
不曾想等她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打开四合院的大门,门口拦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车上的人见门开了,打开门下车来。
是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蓝暖只一眼,就判定出这个男人是海归回来的。
现在华国有些权势地位的人,穿的大多数都是中山装,对人一般分为两个极端,要么高高在上,要么温暖和煦。
面前的西装中年男人身上不仅有上位者特有的自信从容,看人的眼神也大大方方的,没有任何攻击性,但也适当地保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