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历1095年12月17日凌晨1点31分，科西切公爵领首府，斯科沃洛茨克城的下城区，19区边缘的一处泊口内。蟒牙帮的匪众们正在这里搬运‘货物’，许多面黄肌瘦的乌萨斯人被他们从帮派的面包车里赶下，再押送到泊口内的小型民用货舰中。

    “呦，你在这里啊，迈耶里。刚才运货的时候我还纳闷怎么看不到你小子的踪迹来着。感情你这家伙跑来仓储区这偷懒来了啊。”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安科，老子现在正烦着呢，你不是今晚查岗的就给老子滚，是的话也别上来就给老子扣个偷懒的帽子，你这‘乌萨斯粗口’。”

    名为迈耶里的黎博利人将自己的双手揣在厚厚的棉衣里，嘴上叼着一根雪茄，满脸不耐地回复着。

    “咋了？看你小子一脸苦闷的样子，难不成是老婆又跟人跑了？”

    “我*你个***，你嘴里就不能有点好词？什么叫又？老子离婚后还没再结婚呢，哪来的老婆？”

    安科嬉皮笑脸地挡开迈耶里的拍打，语气终于正经了几分，询问道：“咋了，你这是‘运货’的时候，碰到硬茬子了？”

    安科的眼睛还是很尖的——他有注意到迈耶里背后的棉衣上多了几道口子，似乎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穿刺过。棉衣口子切面上的线头也是极为杂乱，应该是被某种尖锐的岩石刺穿所导致的。

    “嗯，刚才押货的时候被一个杂种给偷袭了，也不知道那小杂碎从哪找来一枚尖锐石器，又是怎么避过看守的那些蠢货，藏到现在的。要不是老子今天穿的厚，怕不是就要见红了。”

    说着，迈耶里猛地吸了一口嘴里的雪茄，将揣在兜里的手伸出来，点点雪茄灰，骂骂咧咧地说道。

    “哦？那你是怎么处理那个小杂碎的？”

    “打了一顿，然后就扔回队伍里，押到货舰上去了呗，还能咋办。”

    “呦呵，你居然没直接杀了那小子，你这是转性了啊，迈耶里？”

    “转性个屁！老子当时就想一刀砍了那个小杂种！但可惜使不得。你忘了三个月前，帮主和我们说过的话了？”

    “啧···说来也奇怪。自从今年三月份开始，整个斯科沃洛茨克的感染者数量就一直在减少，人也没那么好抓了。帮派的生意也因此一直在下滑，真是见了鬼了···要是搁去年，谁会在意一个感染者小杂碎的生死，老子就是砍了他，也没人会管我的。”

    “这不挺正常的么，咱干这一行都干了快十年了吧，整个帮派抓过的感染者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了，而且贩卖感染者的也不止有我们蟒牙帮一个帮派。斯城也不是像切尔诺伯格那样的大城市，感染者数量越来越少不是很正常么。”

    “正常个屁。你干了快十年了，我做这行的时间就比你短了？我又不是不了解感染者圈子里的‘行情’，那些感染者杂碎就是因为在西边活不下去，才一批又一批地往东边跑。所以我们的‘货源’才能做到源源不断。”

    “现在突然人数开始下降，我是在想，是不是西边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使得咱的货源开始减少的。”

    迈耶里一番推论说下来，安科也是一愣。作为蟒牙帮中的中层帮派人员，他自觉自己已经爬到了尽头，不可能再继续往上了。所以平时对这些事情也没怎么仔细思考过，现在听迈耶里这么一说，他倒觉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嗯···可能是人都往切尔诺伯格那边跑了？毕竟咱这斯城，自从九年前咱公爵领的公爵大人去世后，整个城市都是乱糟糟的。现在可远不及人家切城那边来得繁华，感染者或许是觉得切城那边更加繁华，所以才···？”

    “那也不对，切城比斯城繁华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就算有这方面的原因，又怎么可能突然在今年三月份就···”

    “咣当！！！！！！”

    突然，一声货箱坠落的巨响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迈耶里都被这一声吓得一颤，嘴里的雪茄都掉了出来，插入了脚下的雪地当中。

    “‘乌萨斯粗口！’”

    “安东尼，你个白痴，脑子里进水了吗，看一堆空箱子都能惹出这么大动静来？你知道老子这枚雪茄有多贵重吗，你······”

    迈耶里用力踩了下雪堆里的雪茄，气冲冲地顺着一旁的台阶，向下方的保安室走去。刚才传来声音的方向，就是他所说的安东尼看守的一块区域，是仓储区内专门用来堆放空货箱的。

    冲下台阶，迈耶里用力地敲击着保安室的木门，却一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他再看了眼不远处，那个从货箱堆上滑落下来的空货箱，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便不再敲击保安室的门，而是匆匆转身上台阶，去找安科去了。

    “安科！情况不对劲，似乎有人···”

    走上台阶，迈耶里才看到，原先安科站着的地方，已经不见了人影，但地上的脚印却没有丝毫增加，安科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乌萨斯粗口’！”

    见此情况，迈耶里拔出腰间的刀刃，直接向着泊口处的大队伍逃去。

    他没有学有些黑帮电影或是超英电影里的白痴喽啰一样，看到自己的同伙消失就拿着武器大声喊叫着找人。

    在他看来，敌人能悄无声息地带走安科和安东尼，那对付他迈耶里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赶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回到大部队所在的货舰停靠处去。

    然而，他还没跑几步，就感觉身体一轻，脖颈上传来一阵剧烈却又短促的疼痛感，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迈耶里身首异处，在他身旁的阴影里，一名幽灵队员从中走出。他打开头盔上的通讯器，低声说道：

    “仓储区的敌人已经清理完毕，艾丽丝小姐，您那边的情况如何？”

    “也差不多了，现在就剩那两个帮派头目，以及那个衣着华丽的买家了。我先陪他们玩玩，找个机会，活捉那个买家。”

    “······那希望您不要玩的太久了，艾丽丝小姐。今晚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可不要耽搁了时间。”

    “放心，我这并不是单纯地玩耍，也是为了测试一些东西。这伙帮派和之前我们处理的那几个帮派不一样，他们的交易对象似乎是来自莱塔尼亚的大势力。那股势力给他们提供了一批性能卓越的无人机，我刚好可以用这批无人机，来测试一下我新研发的反无人机装备。”

    “明白，我会将您的话转告给安德森长官的。”

    “嗯，记得告诉安德森，你们在外围也要多注意一下。我这个设备，可能会使得部分无人机直接失控乱飞。坠毁在这泊口之内还好，要是飞出泊口坠毁到附近的建筑附近，可能会出大事。如果真的有无人机飞远了，记得狙击一下。”

    “明白，我会将您的话，一并转达上去。”

    挂断通讯，艾丽丝从泊口内停靠舰船的大仓库房梁上起身。此时的仓库内，所有的照明系统已经瘫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艾丽丝正用她猩红的右眼——热成像视力，注视着下方正在奔逃的三名男子。

    “快点，弗兰茨先生，只要发动了贵方带来的那批无人机，我们一定可以将这伙来犯之敌彻底绞杀，夺回我们的货物！”

    跑在队伍最前方，蟒牙帮的帮主一面狂奔，一面向身后的买家——一名衣着华丽的卡普里尼人呼喊道。

    比起前方满头大汗，神态狼狈却又面带期许的蟒牙帮帮主，那卡普里尼人则显得平静许多。

    作为本次交易的买家——一名来自莱塔尼亚高塔贵族的门客，弗兰茨对于受袭一事，看得可比蟒牙帮帮主透彻多了。

    ‘白痴···还在那里骂灰狼帮和当地警署呢···这家伙脑子里都是浆糊吗？斯城的本地警力或是帮派势力，怎么可能在几分钟之内，就将蟒牙帮部署在泊口里的人马逐个击破绞杀，连发讯号的机会都没给你们留下？’

    弗兰茨可不觉得突袭他们的乃是斯城本地的警署或是帮派。应该是某个乌萨斯大贵族豢养或雇佣的杀手团队才是。只是，当下的弗兰茨，还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思考蟒牙帮到底是得罪了乌萨斯哪个大贵族，才招来了如此狠绝的灭杀行为。

    和一脸期许的蟒牙帮帮主不一样，弗兰茨很清楚。自己从莱塔尼亚带来的那一批无人机虽然是高级货，却也不足以拿来硬撼这种实力的杀手团队。他要去启动那批无人机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制造足够的混乱，给他争取一个逃跑的机会而已。

    至于身旁的这两个白痴···弗兰茨刚才在大厅里发动源石技艺救下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手中握着打开存放无人机的仓库钥匙而已。

    “‘莱塔尼亚粗口’，我当时是犯什么傻，居然把那一批无人机群寄存在这个白痴帮派的私人仓库当中？”

    低声暗骂了自己一声后，弗兰茨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些杀手们还没有处理完蟒牙帮的那些喽啰，好让自己能顺利抵达无人机的储藏仓库吧。

    回想起刚才在车队那边交易的时候，攻击自己的那个佩洛人，弗兰茨就是一阵后怕。他身上携带，由霍亨索伦大人赐予的防护道具——‘望塔之壁’，居然被对方直接一击打穿，连维持防护源石技艺的源石雕版都连带着成了碎片。

    要不是他反应迅速，接着又给自己套了两层冰盾保护。单是对方击碎‘望塔之壁’的余劲，都足够将他打个半死了。

    好在那个佩洛人的攻击显然是需要长时间蓄力的，一击不得手之后已经没了追击的能力。他才能成功逃走，还顺带救下了蟒牙帮的这两个白痴。

    逃向仓库的过程很顺利，顺利到弗兰茨都感到了不安。但形势急迫，他没有资格多想，冲入仓库后，他便急忙启动了无人机群，并将攻击模式切换成了自动攻击模式。

    “‘乌萨斯粗口！’，弗兰茨，你干了什么？！”

    无人机的自动攻击模式，是对它们能探测到的一些活物进行打击。那仓库里启动无人机的三人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除了通晓无人机索敌机制，发动源石技艺来躲避的弗兰茨外，剩下的两人，都是第一时间就受到了无人机的攻击。

    无人机发射出的音爆将两个匪首炸得头昏脑胀，站立不稳。不过这些匪首虽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但长年混迹巷道的战斗经验还是有的。他们急忙逃向仓库内的狭小通道，以规避无人机的攻击。

    ‘嗯···这批来自莱塔尼亚的无人机，似乎有两种类型。一种装载了特殊的发射模块，可以向一定半径内辐射音爆，干扰的敌人的动作，另一种，似乎只是威力更大一点的术士无人机而已。’

    ‘索敌的方式应该只是热感应而已，真是简陋的索敌机制···这些东西，怕不是四皇会战时期的老古董吧？’

    要是弗兰茨听见艾丽丝的心声，不知道会不会给气个半死——对于泰拉的无人机来说，带有热感应索敌功能的，已经算是无人机中的精品货了好吗？！还四皇会战时期的老古董，那个时候无人机技术尚不发达，哪来的自动索敌的无人机啊？！

    看了一会，艾丽丝已经对这批莱塔尼亚的无人机失去了兴趣。她打开右手的手提箱，启动了里面的干扰装置。

    瞬间，仓库内的无人机，大半直接失去了电力，垂直落了下去，而剩下的，少数离艾丽丝比较远的无人机则是部分机翼失去了控制，倾斜坠落，砸在墙壁之类的地方上坠毁了。

    ‘果然，这种便携化的手提箱反无设备，出于体积的限制，能发射的电磁脉冲功率还是小了点。才不过距离箱上天线十一二米的位置，干扰强度就已经下降到不足以击坠打停无人机，只能干扰其运转的程度了。’

    无人机被全部击坠，蟒牙帮的两名匪首也是松了口气，趴在仓库的阴暗角落里喘息起来。只是他们还没休息多久，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一痛，随后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而弗兰茨那边，看着所有无人机被一瞬间团灭，他整个人都已经斯巴达了。下一秒，一种窒息的危机感翻涌而来，弗兰茨忙支起冰盾防御。然而冰盾上都没传来任何受击提示，他本人倒是先受到了攻击，陷入了昏厥当中。

    “好了，安德森，进来收场吧。蟒牙帮的匪首和那个交易的买家，都被我逮到了。”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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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泊口之外，故障停工的路灯之下，塔露拉穿着一身厚袄伫立于此，轻轻地呼吐着白气，静静地注视着泊口的方向。

    “剿灭结束了，行动很顺利，除了留着审讯的匪首外，蟒牙帮的成员已经被全部铲除。幽灵们正在打扫战场，估计一两个小时就能清理干净，不会有人察觉到我们来过的。”

    艾丽丝的声音从塔露拉背后响起，听完艾丽丝的汇报后，塔露拉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口问道：

    “泊口内被交易的感染者们，怎么样了？”

    “幽灵们的动作很快，蟒牙帮的匪徒都是瞬间就被制服了，根本没有挟持人质的机会，所以没有造成什么连带伤害。只是···隆冬时分，这些感染者被蟒牙帮囚禁已久，状态都比较虚弱。其中几个年老的，估计也撑不过几天了。”

    “···我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批感染者，塔露拉？”

    “······”

    “我倒是很想直接将他们释放出来，带回公爵府去安置，艾丽丝。可惜···你也知道，这不是个可行的法子。”

    “派一只安保队，继续维持卖‘货’的架势，将他们转送往切尔斯基，并在切尔斯基港内多停留两天。然后联系下前辈，让他派一支游击队来，装作劫掠者的样子，把这批感染者带回绝望谷去安置吧。”

    身处公爵领漩涡的塔露拉，还真不能将这群感染者带在身边——信任问题都在其次，关键是在乌萨斯官方即将来人审核她爵位继承的节骨眼上，她还真不能与城内的感染者群体有丝毫的接触。

    艾丽丝转身，正准备找霜星去安排传信，却被塔露拉叫住，问起了艾丽丝俘虏的那个买家。

    “买家是乌萨斯的境外人士，根据我潜入那艘货舰内搜集的信息来看。对方是莱塔尼亚那边的人，买这些感染者过去，似乎是为了某种人体源石技艺的实验测试。目标应该是某个莱塔尼亚贵族家族的门客，我在他的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

    艾丽丝将在仓库里捡到的源石雕版碎片递了过去，而塔露拉接过去后，看到碎片上的展开双翼的红嘴黑鹰，一下就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霍亨索伦···莱塔尼亚的高塔贵族。算是莱塔尼亚境内排得上号的大贵族了，家族传承历史悠久，底蕴丰厚。据说他们的先祖也曾君临过莱塔尼亚，是莱塔尼亚国家史上着名的开拓之主。”

    “呦？这么说，我们是踢上铁板了？”

    听到艾丽丝的这句话，塔露拉却是轻地冷笑了起来：

    “哼···对于我们这个还没发展起来的公爵府来说，这的确是一块铁板。”

    “但现在，呵，他们可是踏足在乌萨斯的领土之上，还在不见光的地方干着贩卖人口的黑色交易。做这种生意，与人产生冲突，被杀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霍亨索伦家族那边估计连他怎么死得都不知道，哪有资格把手伸到乌萨斯来做调查，‘强行’找一个乌萨斯公爵的麻烦？”

    “况且，从你搜身的结果来看，这家伙显然不是霍亨索伦的家族子弟——家族子弟身上绝对不会只有这么个雕版，肯定还会有徽章之类的身份证明道具。他应该只是门客或仆从之类的存在。这种人就算死了，估计霍亨索伦家族也不会调查他的死因，顶多就是再派个人来接替他的工作罢了。”

    艾丽丝微微颔首，追问不停：

    “照你的意思，和那两个蟒牙帮的匪首一样，把这个买家做掉就行了？”

    “不然呢？留着他也没有任何意义，还给我们平添一份暴露的可能——这些大贵族的门客仆从，最起码的眼力见肯定是有的。他绝不可能像蟒牙帮的匪徒一样，把我当成抢地盘的帮派或是斯城的本土警力。”

    “更何况，在乌萨斯的国土上干人口贩卖的交易，我就是处死他，也不算悖了乌萨斯的律法！”

    塔露拉的语气，可谓是相当的激昂。

    “行，我知道了。这一回，你要像上几次一样，亲自动手吗？”

    艾丽丝的话，让塔露拉的身形微微一颤。她长出一口气，语气也从激昂转变成了平淡：

    “不用了，谁杀都一样，事后处理好，不要让人发现就行了。即便杀的都是些该死的人，我最近手上染的血，也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听了塔露拉的话，艾丽丝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打开通讯器，和安德森等人交代好了那三个俘虏的处理方式。

    “呼···艾丽丝，我突然有些理解，各个国家历史上的列位暴君，为什么会如此钟爱于用杀戮这种手段了···”

    在泊口外一同等待幽灵们打扫现场的时间里，塔露拉突然打破了沉默，做出了一个比较危险的发言。

    “当然我也知道，这只是一种在极个别场合才能有收益的办法而已。我们现在能用这种粗暴的法子来对付这些帮派匪首，一方面是他们本就身处混沌、罪无可赦；另一方面则是我们也是在暗处行事，且身上还没有官职，不用承担来自民众的期待和监视，才能如此的没有忌惮。”

    “这不是一种好方法，艾丽丝，我很清楚这一点。”

    “如今用这种黑吃黑的方式将他们杀死，除了能以最快的速度消除他们未来能造成的危害以外。剩下的，既不能起到明正律法，警示世人的作用，后续也有财产追踪和接管地盘，阻挠其他帮派扩张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我们去处理。”

    “可是···尽管我知道杀戮的诸多害处，以及它本身作为一种解题手段的局限性。当我真正挥动长剑，取走那些迫害感染者之人的性命之时，我的内心，依然会涌动出一种足以让我为之沉迷的快意与爽感···”

    “天知道这半个月以来，被我挥剑所斩杀帮派成员里，到底有几个，是真正手染鲜血的无耻罪徒？其中，会不会有只是为了求一个生存的机会，而无奈加入帮派，混日子打酱油，最多有些小错，没有触犯过死律的无辜之人呢？”

    “···你想太多了，塔露拉。行动之前，我和幽灵们都是严格调查过这些帮派的具体情况的。之前突袭的据点都是帮派的主窝点，能在里面的基本都是帮派的重要成员。这伙人里，是不存在什么‘被迫为匪’的个体的。”

    “但至少在我挥剑杀人之前，我都不知道我杀的人到底犯过什么罪。”塔露拉的神色愈发认真，引得艾丽丝也微微肃然起来。

    “行动之前，我也经常会思考，我们要去剿灭的帮匪，真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应死之人吗？该不该将对方赶尽杀绝？剿灭敌人的善后工作又该怎样进行？可现实却是，只要我挥动起我的长剑，开始运用德拉克血脉赋予我的源石技艺时，我就不会再思考那么多了。”

    “在那一瞬间，我会有一种错觉，认为杀戮是解决麻烦最简单的手段——以外我只要将敌人杀掉，什么剥削、迫害以及罪恶，都会随着对方的死亡而烟消云散。像什么善后工作之类的问题，我基本都是事后打扫战场的时候，才会开始思考。”

    “······”

    “难怪你今天没有和我们一起去突袭泊口。我还以为你是想留在外围观察局势，做一回战场指挥，以此来锻炼自己的能力。但直到刚才我都在想，如果你真的是想锻炼指挥能力，为什么又要将这场行动的指挥权，交到我的手里。”

    “呵···没办法，今天要剿灭的蟒牙帮，正好就在进行一场贩卖感染者的人口交易。我担心我亲自攻进去后会冲动行事，打乱你和安德森先生的规划，给剿灭行动带去额外的变数。”

    “更有甚者，若是这伙我们要救的感染者里，意外有人认出来我的身份，你说，我又该如何处理对方呢？”

    “而且···我还担心，我要是再继续参加类似的剿灭行动，怕不是会逐渐沦为一个嗜杀无情的暴虐怪物了···”

    “‘黑蛇的诅咒’，尽管我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那个老怪物的声音了，也没察觉到什么情绪或认知上的异常。但牧群事件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我实在是无法放下心中的这份顾虑。”

    “······”

    “答应我一件事，艾丽丝。”

    “······啊？”

    尽管已经猜到了塔露拉想说什么，但艾丽丝还是在装傻，想看看能不能将这个话题给规避过去。

    “······”

    “我知道，你对事物的观察，比起任何人都要细致。我的一些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行为习惯，估计都被你看在眼里，并记录了下来，是吗？”

    “···嗯，没错···我的心智模块里，的确有对观察目标的行为进行记录的相关算法。”

    “所以，你要答应我，艾丽丝。”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我的行为变得与昔日的我不再一样。或者，就算行为习惯依然一致，但我已经失去了为感染者谋未来的初心，变成了一个嗜杀暴虐的无道之人。你要向我保证，你会毫不犹豫地斩杀那个已经堕落的我。”

    塔露拉的双眼清澈，语气恳切，仿佛将死之人交代后事一般，向艾丽丝发出了她的委托。

    “······”

    艾丽丝倒是很想宽慰塔露拉一番，表明她身边的人都不可能让事态那样发展的。但出于‘机器人’心智的本能，被她构思半天的宽慰之言，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句简单的答复：

    “我答应你。”

    得到艾丽丝的应允，塔露拉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情绪，呼出一口悠长的白汽，轻笑着说道：

    “哈，还是和你交谈的时候觉得爽利，可以就是可以，不行就是不行，不会被支开话题，惹人心烦。”

    昏暗的故障路灯下，两人的对话再一次陷入了沉静。沉默之中，双方的目光一直都注视在不远处的那个外形破败的城市泊口之上。等到幽灵的成员将战场打扫干净，她们也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突然，艾丽丝的通讯器里传来一阵声响，艾丽丝和对方交谈了一阵后，转头看向塔露拉说道：

    “圣骏堡那边，传来个大消息。”

    “皇室和贵族议会已经达成了一致，决定对感染者管制法典以及乌萨斯劳动法典进行修改。其中，感染者管制法典修改的方向，可能会参考德雷克在切尔斯基地区，所行使的感染者临时管制条令。”

    “如果这则消息属实的话，塔露拉，我们考虑和绝望谷的老家伙等人，以及德雷克开一个商讨会议了。”

    “要知道，乌萨斯的感染者律法越是完备，那么相对应的，绝望谷这种感染者聚落，对乌萨斯律法的违背也就越多。”

    “我们，得做一个额外的应对规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