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江边上的码头,便已经挤满了人群,有明人,也有朝鲜人。
不多时,便听到一阵脚踩积雪而发出的“吱呀”声传来。
路面是今早刚刚清扫出来的,所以只落了一层很细的薄雪。
看到大同军由远至近,朴信诚立马站了出来,深深一躬腰。
对于大明,他是向往的,但在面对代表满清势力的金与正时,又表现出了圆滑的一面。
但此刻,他是真心向王尘、向大同军送上自己的敬佩之情,眼前的明军,没有统一的服装,没有统一的盔甲,连武器都有很多是自制的,五花八门。
但就是这么一支普普通通的队伍,他们敢于逆流而上,去直面凶残的建奴,去拯救被困的友军,去打破女真不可敌的传说!
这种军队,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值得尊敬的,朴信诚带头恭声道:“下官携所有茂山军民,恭送天朝大军出征讨虏,望大军披荆斩棘,胜利凯旋!”
言毕所有朝鲜人一齐跪下高呼:“愿将军胜利凯旋!”
王尘亲自扶起朴信诚,在金与正的事情中,朴信诚一直扮演的是墙头草的角色,所以王尘对他一直不太感冒。
但此刻,他相信朴信诚是真心实意的。
这时,林青也带着一些匠人代表走了过来。
“少将军,路途艰辛,一定要顺利回来呀!”
他们比较实在,深知此行凶险万分,胜利是奢望,回来才是现实。
“后方就交给你了!”王尘语重心长的对林青说道。
除了他们这些匠户,王尘将军中所有伤兵也留了下来,因此后方并非完全没有自保能力。
“王将军,放心吧,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人破坏你在茂山的心血!”金英相此时也站了出来,他是朝鲜步兵,此次不会随水师出征,另外在金州招降的几百步兵也不会出征,这些人暂时全由他管辖。
“都回去吧,各位,我们日后再见!”
王尘潇洒的朝所有人挥了挥手,便走上了搭在码头上的浮桥。
大同军排着整齐的队伍依次走上朝鲜水师的战船。
一共是十二艘,其中三艘船为板屋船,船上布置有红夷大炮。
旗舰上,李在云一身戎装,站在一旁替王尘引路,口中说道:“请!”
十二艘战船扬帆起锚,沿着图门江出海口,往黄海而去。
松山城内,虽仍是正月,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节日的喜庆。
总兵府内,洪承畴衣冠整齐的坐于堂中,他望着南方,紧闭双眼,似在回忆在京师的点点往事。
“督师大人,皇太极又送来了一封劝降信……”洪家老奴洪四附手在洪承畴耳边轻声低语。
洪承畴仍未睁眼,心中古井不波,洪四说完后便退了出去,督师这意思是要为大明尽忠了!
“督师大人,曹变蛟曹总兵求见。”传令兵突然来报。
“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曹变蛟便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曹将军伤都好利索了?”洪承畴终于睁开了眼睛。
去年九月夜袭敌营,曹变蛟险些击杀皇太极改变战局,可惜功亏一篑,自己也身受重伤。
“多谢督师挂念,早无大碍!”曹变蛟言毕又在大堂中走了几圈,确实已经恢复如初。
“允之,你的勇猛不在你的伯父之下啊!”洪承畴不禁感慨。
允之是曹变蛟的字,而他的伯父就是明末猛将曹文诏,也是洪承畴的心腹。
“督师大人,末将今日来,是想建议,何不趁正月未过,建奴放松警惕之时,突围出去?”
自去年八月入城被围以来,松山明军并非没有尝试过突围,也有部队突围出去,寻援军不至,又返回松山。
春节前后,清军反而加强了围困,力度明显比平时还大,就是怕明军趁过节时突围。
但在十五过后,发现明军没有任何动作,清军也渐渐放松了警惕,恢复到了年前的水平,甚至因为正月未过,清军也不如往常逼的紧。
洪承畴沉思不语,曹变蛟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倒不是怕他趁机逃走,主要是他不相信曹变蛟能轻松突破清军的包围。
“如今城中粮草殆尽,再不思出路,怕是不用建奴攻城,这城就得自己破啊!”曹变蛟单膝跪于洪承畴面前。
“容本督三思三思……”
“督师大人!”曹变蛟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洪承畴已经端起了茶杯,即使茶杯里已经没有了茶水。
“末将告退……”曹变蛟只能心有不甘的退了出去。
一出总兵府,曹变蛟迎头便碰上了正往大堂走的巡抚邱民仰。
“抚台大人!”
大明讲究以文克武,曹变蛟虽是二品武官,仍闪身让路,拱手先向从二品的邱民仰行礼。
“曹将军不用客气,本官有要事需向督师禀报,就不和将军多言了。”说完邱民仰又急火朝天地迈进大堂。
这是有何要事,如此着急?曹变蛟虽心有疑惑,但毕竟不便再回大堂,只得作罢。
“拜见督师大人!”一进大堂,邱民仰便向洪承畴恭身行礼。
“不必多礼,长白,找我何事?”
邱民仰字长白。
“督师大人,刚刚收到的消息,初一的时候,建奴的老寨赫图阿拉被灭城了!永陵也被烧了!”
洪承畴双目圆睁,这个消息就如当年听说凤阳被张献忠攻克一般震惊!
不,甚至更吃惊,毕竟彼时的大明已经内忧外患,千疮百孔,但此时的大清可是蒸蒸日上,朝气蓬勃啊!
“总算是让皇太极吃了一瘪,真是大快人心啊!”邱民仰仰天长笑起来。
“消息可靠?”洪承畴显然不太敢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千真万确,从建奴那边细作传来的。”虽然大明的情报工作一塌糊涂,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松山被围,早就传了进来。
“长白,休要高兴太早,这不是好事呀!”没有出现邱民仰想象中的额手称庆,洪承畴十分冷静。
“督师何出此言?”
“你想,当年中都凤阳被贼兵所毁,皇上反应如何?”洪承畴问道。
邱民仰沉默了,崇祯九年,中都城破,皇上震怒,一大批官员被问罪,可谓杀的人头滚滚!
“那皇太极又岂会吃这么大个哑巴亏,怒火必须要找地方发泄,那么,你觉得哪里最合适?”洪承畴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