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不语，只觉得此时罗莽冷静的扎眼。
祂在侍从【天神】的侍奉下不知度过了多少年时光，有谁敢这样对他说话？又有谁敢这样对他说话？
可是如今，就身在眼前的罗莽，他偏偏说了。
甚至此时此刻，罗莽的声音依旧还在宇宙空间里回荡，久久没有消散。
“我会怕？”终于，第一苍穹出声，言语间好似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嗤笑。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祂重新找回了理智。
又或许是被刚才罗莽的三次反问戳中，此刻的祂竟比刚才还要冷静。
可是话音落下后，迎来的却是罗莽的又一次的反问。
“老鼠惧怕猫，因为猫是它们的天敌。”
“野兽惧怕猎枪，因为猎枪威胁到它们的生命。”
“老人惧怕时光，因为是时光会带走他们仅存的活力。”
“你全知全能，但是却依旧受到「宿命」影响。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会感到害怕？”
罗莽对着第一次苍穹的实体化身躯歪了歪脑袋。
第一苍穹的倔强令他有些失望。
看来就算是强如第一苍穹，也未必会意识到「宿命」冥冥中对自己的影响。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祂不敢承认，不愿承认。
刚才第一苍穹仓皇失态的模样，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微微摇头，罗莽可没有打算到这里就结束。
抬起手指，轻轻在猩红王座的扶手上敲了敲，罗莽略显清冷的声音传来。
“老人惧怕时光……老人惧怕时光……既然如此，那就从这里开始说起好了。”
罗莽的话让第一苍穹稍稍烦躁的扯了一下身后无数锁链。
冰冷碰撞的金属锁链声，才让祂彻底想起自己早已不是曾经那位至高神明的事实。
“传说「神」是一个老人，而老人惧怕时光。”
“但是并非害怕时光带走仅存的活力和健康，而是因为时光带来的孤独，这令老人难以忍受。”
“所以这一天，老人创造了除去自己以外的第一个生命。”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老人着了魔一般，报复似的享受着同生命相处的欢愉。”
“可是时光的影响却不曾因此逝去，短暂的狂欢之后，迎来的却是更长久的孤寂。”
“就在老人几乎快难以忍受的时候，一个不经意的小发现却令老人欣喜若狂。”
“只见从祂手里创造出来的部分生命出现了变化，他们变得更加多姿多彩，在老人所创造的千篇一律的生命中，他们显得与众不同。”
罗莽说到这里，毁灭博士和墨菲托斯脸色微微变化。
对照刚才罗莽说的‘世人眼中的’故事，他们自然能猜出这些发生变化的就是如今的【天神组】，也是不久前才被他们灭掉的三尊古神。
可是这一次的故事版本中，「神」对这些反叛者并不厌恶，反而因为【天神组】的出现，而感到……欣喜？
这种猜想有些出人意料，这与多元宇宙中广为流传的故事近乎相悖。
顿了顿，罗莽继续开口。
“发现这些生命开始发生变化，老人顿感大喜，甚至在之后的时间里，还主动将这些有所不同的生命与那些千篇一律的生命区分开来。”
“渐渐的，这些生命形成了全然不同的两派。”
“老人将他们看做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儿子，是距离自己最近，也是与自己最亲近的生命。”
“大儿子孝顺、忠诚，只要是老人吩咐的事情就绝对尊崇。”
“而小儿子却显得顽皮许多，时常和老人唱反调，他们个性分明，各有不同。”
“从俗套的故事看来，老人或许更喜欢孝顺懂事的大儿子，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其中蕴意自然不同。”
“可是现实往往都与理想背道而驰，老人不仅不喜欢大儿子，甚至还将他们视作‘工具’。”
“忠诚、可靠、绝不背叛，这难道不是最好用的‘工具’吗？还有什么比他们更好用？”
“相反，相比起大儿子，叛逆、顽皮的小儿子时常闯祸，做出一些规则之外的事情。”
“可是老人不仅不生气，反而是从最开始感到有趣，到后面的欣慰。”
“在他眼里，小儿子是不同的，在两个孩子中，也只有小儿子与他最像。”
“思考、进化、个性……不同于刻板的大儿子，每一个小儿子都是特殊的存在，每一个小儿子都与他最为相似。”
“所以对于小儿子，老人给出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疼爱。”
罗莽一边轻声讲述着，一边观察第一苍穹的神色。
只见此时第一苍穹实体身躯低垂着脑袋，看不清楚神色，但是却能从祂的身上感知到那一抹独属于年暮者的疲态。
特别是，当罗莽说出‘大儿子’和‘小儿子’这两个比喻的时候，祂不着痕迹的微微颤抖了一瞬。
罗莽颔首，继续道。
“当天平发生偏移的时候，双方都能清晰地察觉到变化的产生。”
“时光依旧，但是孤独却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是从老人的身上，转移到了大儿子的身上。”
“可是孤独明明是情感，自然不应该在‘工具’的身上出现。”
“当老人发现的时候，便将其彻底斩断，毕竟……老人对于他们期许完全不同。”
“一个是最好用、最趁手的工具，一个则是祂此生最伟大的杰作。”
“可是老人没有想到，在那一次过后，两方的局势却忽然发生变化。”
“本是全然一体的两方，大儿子却对小儿子挥拳相向，一场夺回老人的战争就此展开。”
“大儿子出生最早，更加强壮，很快就在这场战争中取得了优势。”
“正当大儿子要将亲兄弟赶尽杀绝的时候，这时老人才后知后觉的站出来，结束了这场闹剧。”
说到这里，罗莽一挑眉头。
”可是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老人全知全能，又怎么会不知道的自己的两个孩子拳脚相向？”
“明明老人亲自出手斩断了’工具‘的情绪，这一场战争又怎么会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