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拥而上,就连躺在地上的糟老头也爬了两分钟从人群后面探出头来,你说你那么大岁数了还受了伤,死不死?
眼前的一幕令围观者惊诧不已,托下巴的托下巴、流哈喇子的流哈喇子、薅头发的薅头发,我仿佛听见他们的心声从天而降:妈的,这也就是主角,换一个人早就投胎转世了!
时间回到三分钟前,枪手刚转过墙角,迎接他的是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没想到啊没想到,来日本好几天了,这还是第二次在街头巷尾看见垃圾桶,这种绿色的垃圾桶我怀疑是从国内走私过来的,这是典型的饭店垃圾桶,国内常见,日本街头很少见垃圾桶,即使有看上去也是娘娘腔,一点也不爷们、不大气,垃圾桶的一个黑色塑料袋装着一堆的剩菜剩饭,我立马推断,附近肯定有个中餐厅,再准确点可能是个川菜馆,因为饭菜的残渣中有辣炒大肠的红辣椒、有麻婆豆腐的两块豆腐还有毛血旺的小半块肉丸子,但凡我手里有一碗米饭,也不能眼看着有人这么浪费粮食!
这一念想也是一闪而过,我赶紧扒拉出那个黑色塑料袋,枪手刚露头我便一跃而起,不偏不倚,脖子往上全被扣住了,一瞬间,毛血旺、麻婆豆腐的菜汤哗啦就流了下来,我闻着那味道,口味太重了,这得放了多少辣椒!
枪手倒是很沉着,没有发出任何的感叹词,这种冷静让我有些意外,难道……他喜欢川菜?枪手愣了一下,伸出左手去扯头上的塑料袋,右手往胸口口袋里摸,妈的,敌暗我明,还能让自己吃了亏?我掐住他的脖子使劲往垃圾桶里塞,他一个趔趄,跌进了桶里,我迅速出手,从他胸口口袋里掏出那把勃朗宁。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次话语权到了我手里!想到刚才遭受的奇耻大辱,我冲着夜空就是“砰砰砰”三枪,这下两手空空的枪手吓得也不敢朝天蹬脚了,像两根电线杆子似的戳在桶里。
“枪”每天都摆弄,这还是我第一次玩真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枪手、冈本和桃太郎那群人出现在小巷口,他们看见的是扶着垃圾桶、吹着枪眼的我,还有桶里两只动也不动的脚,当然,吹枪眼这动作是为了致敬经典!
所有人都傻了,大气不敢喘一口。
“凌凌发,你……”
冈本惊恐愕然,头上还流着血,穿西服领带的后来者砍刀上也都带着血,冈本和桃太郎手下的人都挂了彩,桌腿、雨伞对砍刀,结果显而易见!
“放心,他只是想吃点饭,没死!”
我一脚踹倒垃圾桶,枪手跟着滚了俩轱辘从剩菜剩饭中爬了出来,一脸的油脂麻花、油盐酱醋,头上还顶着半把面条。
“别动,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打死你!”
我举起枪对准枪手,他站在我和人群中间,双手举过肩头,看来他猜到了我的意思,这是跟电影里学的,如今已是赶鸭子上架,我要是怂了跪地求饶,十有八九得变成一具尸体,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哎,妈的,怎么自己还吓唬起自己来了呢!
我话音刚落,枪手的人纷纷扔掉砍刀,就在我颇感得意之时,一把把勃朗宁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冈本,你看看人家这家伙事,你不脸红脖子粗嘛!
当然,首先脸红脖子粗的人是我,我突然感觉自己吸一口气都不用往外吐了,还没等人家开枪,我就觉得自己是一块筛子了,呼呼的撒风漏气啊!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安排一个中间人或者和事佬出来,要不然情节怎么往下推?
于是冈本站了出来,他跑到我面前,用不知是害怕还是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嗯?是不是同义词了?
“凌凌发,别冲动,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只知道他是拿枪顶着我后脑勺的人!”
反正是要说话的,为什么不硬气一点!
“他是小鸟游的独子!”
小鸟游?名字挺别致啊,我还大鹏展呢!我看了一眼血汗模糊的冈本。
“小鸟游是谁?”
“山口组组长!”
山口组?就是那个日本最大的黑帮?我小兔乱撞,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江湖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抱着一丝侥幸又问冈本。
“组长是什么级别,有班长高吗?”
“山口组的老大就叫组长!”
完了,我心里的兔子死了,心如止水!
让山口组的儿子、黑帮的太子在众人面前出这么大火,现在头上还顶着面条呢,我能有什么好,无非是选择怎么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早点回国,早晚得死在日本,血光之灾一直出现在我周围,我怎么就没撒腿就跑呢,这下好了,一语成谶,跑也跑不了,腿都软了。
这就是命啊,我爷爷的爷爷死在小鬼子手里,没想到我今天也栽在小日本手里了!
不成功便成仁,逃,我是成功不了了,那就成仁吧!
“告诉他,放你们走,我任他处置!”
“不,凌凌发!”
冈本绷紧神经摇着头,妈的,这不又是电影里的经典桥段嘛!
“别和个娘们似的,他们可狠着呢,我引起的事端有我负责,不关你们的事,没必要搭上兄弟们!”
冈本沉思了一会儿,对山口组太子嘟囔了两句。
太子甩掉头上的面条,仰望天空,回了冈本两句。
“他说要和你单挑!”
冈本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单挑?我懂,这个时候玩个人英雄主义无非是想把刚才丢的脸捡回来,于我而言,单挑起码能给自己争取存活下来的机会。
“如果我赢了呢?”
冈本清清楚楚的告诉太子。
“今晚发生的事用笔划掉!”
妈的,是一笔勾销吧!
“怎么个单挑法?”
冈本翻译给太子,太子又是寥寥数语,怎么看冈本怎么像太监……不对,是汉奸!
“他说他有一把左轮手枪,里面放一颗子弹……”
我朝冈本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左轮手枪的游戏我还没看毛片就鉴赏过,看来这山口组的太子果然是个亡命之徒啊!
这场游戏于我而言注定没有赢的机会,如果我输了,当场毙命,如果我赢了,他奶奶的,小鸟游能放过我,我就算跑回国内,他一群小弟也得追到我公海上,何况他能飞也能游。
“我不接受!”
太子转过身,冷冷的看着我,说了一句话,冈本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都得死!”
逼良为娼、官逼民反!
我点上三颗烟,朝西方拜了三拜,如果我回不去了,请照顾好我的三舅姥爷啊!
冈本拉住我的手,摇着头,表情复杂。
“要不你替我去?”
话音未落,冈本撒开了手。
山口组太子与我对面而立,风雪已停,月光下,他手上的左轮手枪透着寒气,他放上一颗子弹,转了三圈轮子,“啪”的一声将枪扣上。
他慢慢伸出手,将枪递到我手里,山口组太子眼睛通红,如果不是毛血旺的汤流进他脑子里就是他兽性大发,所有的愤怒都隐藏在他豆粒般的眼睛里。
我接过枪,大脑一片空白,太子身上麻婆豆腐的味道一再提醒我,活色生香的生活可能正在与我作别!
幸好今天一天没喝水,要不然非他妈尿了不行,死就死吧,不能一身骚味去见列祖列宗啊,要不然列祖列宗非想多了不可。
我眼都不带眨的,朝太阳穴就是一枪。
“砰!”
一声空响,清脆悦耳,冈本和桃太郎这边一群人长舒一口气,太子手底下的小老弟们捶胸顿足,我两条腿抖个不停,幸亏罗阳买的运动裤宽松看不出来,太子铁青着脸,脸上抽搐了两下,压力又来到了他身上。
拿命开玩笑,真他妈的刺激!
他拿过枪,二话不说,朝太阳穴就是一枪。
“砰!”
又是空响。
所有人不禁跟着声音一颤,谁都不知道哪一枪会血溅三尺,沾一身的血。
太子手下的人欢呼雀跃,冈本和桃太郎擦着头上的汗,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你俩孙子,要不是你俩,爷爷现在能饮弹玩嘛!
唉,说什么都晚了,我就不该认识土地公,不该认识胖子,不该走上这条私家侦探的不归路,不该去那座城市上大学,不该投错了娘胎,我要是投胎到拉丁美洲的多米尼加,妈的,你听都没听说这个名字,上哪找我去!
老天爷,我买彩票可从来没中过奖,刮刮乐都没中过,每次都是谢谢参与,这事儿您老人家是知道的。
“砰!”
又是一枪。
我抑制住心里的狂喜,面无表情地将枪递给太子。
太子拿过枪爽快地朝太阳穴就是一枪,他冷冷一笑,枪又回到了我手里,妈的,这怎么还带起节奏来了呢?
接下来可就是第五枪了,刚才放子弹的时候我瞧了一眼,这把枪共有七个弹巢,也就是这一枪,我中弹的概率为百分之三十三点三三三……
从我记事开始到今年,每年的大年初二我都会到我爷爷、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坟头去烧纸,祖宗,保佑我啊,我可从来没给你们烧火报纸啊,都是地下银行发行的,上面不是还印着玉皇大帝的嘛!
我的汗噌噌往外冒,再也矜持不住了,我咬着舌头,将枪顶在太阳穴上。
爷爷,我来了!我们一起去地府的怡红院快活啊!
“砰!”
冈本和桃太郎“扑哧”一声跪在了地上,我屏住呼吸,害怕这口气出来我也像泥一样瘫在地上。
明年我要给我爷爷烧一堆的维密天使过去!
我颤抖着伸出手,太子迟迟不肯动手去拿,这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
突然,三个黑西服从太子身后窜了出来,一把拉住他们的老大,嘴里不停地嘶吼着,太子回过头一人一脚,狠狠将三人踹翻在地。
还剩两个弹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太子看着我,眼神里的怒火被恐惧替代,我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没媳妇儿没老婆没娘子的人都留恋这花花世界,何况人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选之子!
可生老病死这样的事可不看你的出身啊!
太子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枪,又是冷冷一笑,不过这笑看上去不是冲我来的,仿佛死神就悬在夜空。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眼前腾起飘渺的烟雾,火药味刺鼻而浓烈。
山口组的太子躺在了地上,我吐了口唾沫。
“要杀要剐冲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