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阁作为天都极纸醉金迷的热闹处，箫鼓熏风，昼夜不歇。
顾子衿弹完一曲抱琴回房，门一关，就什么杂声都听不到了。
她呼出一口气，洗漱好钻进被窝，眼睛却盯着窗外的月亮。
盯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闭上眼睛。
谁也不知道，这几日，顾子衿总是做些稀奇古怪的梦，但若是能与家人一起，回到那快乐的曾经，梦境稀奇古怪些又算得了什么，哪怕那只是一个梦。
哪怕已经流落天香阁的她，那些曾经再算不得什么。
……
……
顾子衿在湿冷的地牢醒来，周围都是瑟瑟发抖的新娘，所有人戴着统一的头面，穿着统一的喜服挤在一起。
有新娘忍不住抱怨，却被侍卫威吓。
顾子衿盯着有些结冰的地面，恍然记起之前的梦境中，父母含泪送离了她。
是了，这里没有妖兽肆虐，却有江湖门派肆意屠戮。顾家为了保全她，将她送入宫门选亲，盖因能与狠辣的无锋相对的，只有宫门。
那是一个只能进，不得出的地方。
而且此次选亲一路都是悄悄的，半点都不能声张，不然等着他们的便是家破人亡。
冥婚都要敲锣打鼓呢。顾子衿扯了扯嘴角，嘲讽地想。
一想到见不到父母，甚至之后都可能见不到，她就有些颓丧，思绪也不由得变得尖锐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被守卫称为羽公子的人假借说要让她们试药，却想放她们走。
因为宫门察觉到新娘中有无锋潜入，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想要一并处死她们，但羽公子心善，不愿见到无辜的人遭受牵连。
顾子衿不在意羽公子是在做局还是真白莲，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生死再由不得她们，毕竟她们又能做什么呢？
她跟着其他新娘，她们走她就走，她们停她就停。
顾子衿缩在墙根处看见羽公子带着一位新娘匆匆而来，她瞥了眼就收回视线，没放在心上。
在地牢里，那位宋四姑娘说了一句话，说要回去见爹爹，这不禁让顾子衿心中燃起希望。
她也想回去。
羽公子在墙边按了按，一条密道很快显现，羽公子转身嘱咐她们，因为密道里面也有危险。
但很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顾子衿听见羽公子身边那个侍卫唤了句徵公子。
顾子衿盯着密道口没有动作。没办法，其他新娘不动，她也不想做突出的那个，还是在一个不将她们放在眼里的家族地盘上。
羽公子和徵公子很快交起手。
顾子衿眼睁睁看着一枚暗器击中墙面，密道门瞬间闭合，随后就是一片毒雾。
顾子衿咳嗽着，用袖子遮掩口鼻，目光朦胧间，她看见那个徵公子长了一张她熟悉的脸。
小卓大人……
她陷入昏迷。
……
天香阁并不是只卖皮肉的青楼，在厢房听曲品茗也是天都贵族喜欢的娱乐，老鸨也并不是什么恶人，知道顾子衿只打算卖艺后便给她取了个桐君的艺名。
桐君，是琴的别称，刚好她也善琴。
在天香阁中，花名才需接客。也有不少卖艺不卖身的姑娘转而有了花名，毕竟接客挣的钱多。顾子衿对此都不予置评，不过都是苦命人。
顾子衿初见卓翼宸的时候，卓翼宸还未及冠，但失去父兄的他已然能撑起整个缉妖司了。
当时他来天香阁查案，身边的是缉妖司指挥使范瑛大人的义女文潇，是缉妖司典藏馆的典藏官。
缉妖司怀疑有妖兽潜藏于天香阁，毕竟这里气味驳杂，很容易隐藏，所以卓翼宸来此一探。
老鸨向来圆滑，安抚了客人后带着卓翼宸和文潇上了楼，还托人叫了顾子衿来弹琴。
顾子衿一进门就对上了冷若冰霜和笑意盈盈两张不同表情的脸。
她深吸口气端起笑同他们行礼，随后坐在桌后弹琴。
琴声幽幽，伴着香炉上的袅袅细烟一起散开。
老鸨同意卓翼宸在天香阁搜查，但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打扰客人。
卓翼宸冷着脸颔首应了。
等老鸨离开后，文潇看向抚琴的顾子衿，“不知姑娘芳名？”
顾子衿抿出笑，“桐君。”
文潇眼睛一亮，挤到她身边坐下，有点自来熟，“听闻古时有一药师名为桐君，姑娘这个名字取的可真好。”
顾子衿：“不过是善琴……”
“那桐君姑娘可愿学医？”文潇状似苦恼道，“缉妖司一直缺少医师，好的医师都被崇武营给挖去了，导致我们一有人受伤就要大老远去医馆。”
顾子衿垂着眼没说话。
倒是卓翼宸叫了句文潇，说他们还要赶时间。
文潇只能同她告别。
走出房门，文潇捅了捅卓翼宸，满脸恨铁不成钢，“心上人都在面前了，你却一点都不主动，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看起来有些困扰。”卓翼宸抿唇，“一步一步来吧。”
“一步一步来你个头啊！”文潇低骂，“有本事你倒是踏出第一步啊！”
她低声道：“这里毕竟是……若有个万一，迟早有得你后悔！”
卓翼宸没说话，变成一个闷葫芦。
文潇拿他没办法，只得叹气。
卓翼宸回头看了眼房门，对文潇道：“走吧，现在还是查案要紧。”
文潇对他翻了个白眼，真是要被他气死。
卓翼宸脚步沉稳往前。
其实他与顾子衿几年前就见过，但……她可能忘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