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隆恩四十年六月,魏隆皇帝颁布了一道旨意,凤麟国公主温婉贤淑,甚得皇后喜欢,特邀请芷恬公主入宫,以陪伴尊贵的皇后左右,并赐其入住风光旖旎的洛宁殿。
此消息一出,宫廷内外皆是一片哗然,宫内殿阁众多,没想到直接宣入凤宫,这也算站在了皇后一队,直接与柔贵妃为敌。
众人没想到这小公主刚来上元便拜在了皇后门头,如此果决。
言皇后念及洛宁殿久未有人居住,恐有尘封之气,遂下令命人对其进行彻底的修缮与重新布置,务必使其焕然一新,以迎接公主的到来。
鉴于此,芷恬公主暂且未能入住洛宁,而是与温婉可人的六皇子妃宁馨儿一同,在凤宫内环境清幽、氛围宁静的静心殿中安顿下来。
近日,言皇后心中颇为焦急,皆因她膝下二子——六皇子魏舒已至二十八岁韶华,却仍未有子嗣传承;而十一皇子尚且年幼,更无从谈起。反观其他皇子,除了这两位之外,均已有了儿女绕膝之乐,尤其是柔贵妃所生的九皇子,更是刚刚喜得贵子,深受魏隆的喜爱,赏赐源源不断。这无疑让言皇后心中的忧虑更甚。
六皇子魏舒与六皇子妃宁馨儿,自婚后已满六月有余,但宁馨儿的腹中却迟迟未有动静。更令人诧异的是,魏舒府中那些妾室,也无一传来好消息。这一连串的“无消息”,让皇后娘娘心急如焚,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难以释怀。
于是,皇后娘娘决定采取果断措施,将魏舒的妻妾一一召入宫中,悉数安置在静心殿内,以便在她的眼皮底下密切关注,期望能早日传来喜讯,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六皇子已经有府邸却依然住在凤宫的原因,只有在言皇后眼皮底下,他才放心。
静心殿,作为凤宫中风水极佳之地,不仅草木葱郁、花团锦簇,更有鸟语花香、鱼跃鸢飞,实乃调理身心、修养气息之绝佳所在。
按理说,芷恬公主与六皇子的妻妾同住一殿,似有不妥之处,毕竟是还未成婚的公主,又是使臣。
但公主自宫宴与六皇子妃宁馨儿相聊甚欢,性情相投、志趣相合,两人一见如故,因此也便没有了那些繁琐的忌讳。
加之六皇子魏舒对凤芷恬自宴会之后一直抱有好感,认为她温婉聪慧、端庄大方,故而也乐于促成自己的正妃与她多加走动、增进情谊。
如此一来,芷恬公主入住静心殿之事,便也就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
这一天,阳光炽热,热浪滚滚袭来。凤芷恬身着一袭轻薄的罗裙,轻盈地迈着脚步走向静心殿的凉亭,打算寻一处清凉之地乘乘凉、歇歇脚。
当她快要到达凉亭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的石桌边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六皇子妃宁馨儿。
只见宁馨儿静静地坐在那里,身旁除了两名恭恭敬敬服侍着的宫人之外,还有一个头发花白、手持诊箱的老御医正双膝跪地,一脸肃穆地为她问诊。
凤芷恬心生好奇,于是加快步伐朝着那边走去。走近之后,她才发现宁馨儿此刻正双眉紧蹙,满脸忧愁之色。
而宁馨儿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抬眼一看,原来是凤芷恬来了,便连忙朝她招了招手,亲切地说道:“妹妹来得可真是时候啊,快过来一起坐下喝杯茶吧。”
说罢,一旁的宫人赶忙上前为凤芷恬斟满了一杯清香扑鼻的茶水,并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她的手中。
凤芷恬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看向宁馨儿,疑惑地开口问道:“姐姐这是身体不适吗?怎么昨日刚有太医来看过,今日又要问诊呢?”
宁馨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她微微垂眸,压低声音说道:“是母后关心我的身子,特意吩咐胡太医每日都要来给我请一次平安脉。”说话间,她的目光还时不时地扫向四周那些看似忙碌实则时刻留意这边动静的宫人们,心中明白这些人皆是言皇后的心腹,自己自然是不敢多言半句。
凤芷恬听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将关切的目光投向那位正在认真为宁馨儿切脉的胡太医,轻声询问道:“不知六皇子妃如今的状况如何呀?”
“六皇子妃一切都好,老臣只是按例来请平安脉,来盯着今日的补药。这会儿药应该已经熬好了,老臣去看看。”
宁馨儿听了更是忧从中来,“这药也喝了一碗又一碗,按理说也该有些用处,怎么还没怀上。”
“姐姐别急。这本就是缘份的事情,总会有的。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兴许你不着急,过两日也就有了。”
凤芷恬冲着其中一名宫人说,“你去看看胡太医的药可拿来了,再去拿点蜜饯来。良药苦口,既是娘娘信得过的太医,自然不会差,只怕药太苦了,姐姐难以下口,你快去拿来吧。”
那宫人行了礼道了声“是”便离开了。
不过一会儿凤芷恬又对另一个人说,“你去拿棋盘来,我想与姐姐对弈,这样好的天气,不多待一会儿也是荒废了。”
另一个宫人一走,便只剩他们两人了。
“妹妹是想与我单独说些什么吗?居然这般小心谨慎地将他们都给支开了。”宁馨儿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
凤芷恬轻轻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姐姐聪慧过人。我瞧着娘娘虽然表面上对姐姐极好,事事重视,可姐姐的脸上却似乎总是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忧愁,想来姐姐心中定是藏着不少委屈吧,所以才屏退左右,也好与姐姐说些体己话。”
听到这话,宁馨儿不禁长叹一声,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她咬了咬嘴唇,哽咽着说道:“妹妹所言极是。娘娘确实待我不薄,好东西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就连那苦涩难咽的汤药,也是一碗接一碗地逼着我喝下去。然而,即便如此尽心竭力,我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半点动静。”说到这里,宁馨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妹妹啊,你有所不知,再这样下去,恐怕我这正妻之位也是难保了呀!”
凤芷恬赶忙上前握住宁馨儿的手,轻声安慰道:“姐姐何必这样妄自菲薄呢?事情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宁馨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妹妹莫要宽慰我了,我心里清楚得很。当初我之所以能够嫁入王府,全凭那钦天监算出我的八字,说是命格能够旺及六殿下。可如今我连一儿半女都无法诞下,岂不是成了一个无用之人?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无情地废弃掉。”
站在一旁的凤芷恬听后,秀眉微蹙,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宁馨儿见状,连忙追问道:“妹妹既然已经将旁人都支走了,想必是有些心里话想要对我说的。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无需这般犹豫不决。否则,又何必费这番周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