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模糊记忆
作者:古道湮尘   细雨骑驴入玄门最新章节     
    大堂一角,立着一扇屏风。

    从屏风后出来另一位跑堂,小跑着过来。

    “曹夫人,曹捕头在屏风后头睡着呢。”

    曹夫人拎着擀面杖,气势汹汹,直奔屏风后。

    屏风后摆了四张无扶手的靠背椅,并成一排,曹捕头就横躺在靠背椅上,睡得正酣。

    那嘴张的,从房顶掉下来个虫子,他都能当成是块肉,嚼巴嚼巴给咽了。

    瞧瞧,瞧瞧,还在咂巴嘴!

    曹夫人一阵恶心,怒从心头起,拎起擀面杖,就敲了过去。

    这个混账玩意!喝了点猫尿就不知自己三两三,敢在长日醉耍酒疯,还调戏长日醉的苗掌柜?

    酒醒了,吓不死他!

    本城的知州大人,可是长日醉的常客。

    他一个小捕头,充哪门子大头蒜?

    但凡苗掌柜记了仇,在知州大人面前提上那么一句,他这个捕头,也就当到头了。

    自己的差事丢了也就罢了,若是害她儿子入不了官衙,当不了典吏,她把曹得虎这瘜犊子玩意,嚼巴嚼巴吃喽!

    屏风后传来擀面杖敲打肉体的闷响声。

    还有曹捕头从梦中惊醒,一个翻身,跌下椅子的扑通声,哎哟声,喊疼声。

    很是热闹。

    两名跑堂对视一眼,捂嘴偷乐。

    听过曹捕头惧内的传言,但亲眼所见,还是头一回。

    熬到这么晚,能看出好戏,也算没白熬。

    有趣,真有趣。

    屏风后,曹捕头跌下板凳,正晕头转向。

    冷不丁肩膀上又被敲了一记,正好敲在骨头上,疼得他酒意都散了大半。

    “哪个瘜犊子敢打老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曹捕头大骂着抬起头,话哽在了喉咙口:“……夫……夫人?”

    从怒气勃发,到胆颤心惊,转变得十分丝滑。

    “骂呀,你接着骂!”曹夫人单手掐腰,气势十足,“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倒是说呀?”

    “夫,夫人,我……我不知道是你……”曹捕头赔笑。

    曹夫人一声冷笑,手里的擀面杖又举了起来。

    “我看就是你这个瘪犊子玩意吃了熊心豹子胆!喝了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算老几,你在哪撒酒疯呢?你调戏谁呢?你还想不想当你的捕头了?”

    曹捕头听着话音不对。

    他一边躲避擀面杖的攻击,一边问:“夫人,你这话是何意?”

    “何意?”曹夫人骂道,“你是酒吃多了,醉得全忘了?”

    “是谁拍着桌子,逼着跑堂去请长日醉掌柜陪你共饮?”

    “府城太守当初来长日醉设宴请客,都没提过这等要求,你比府城太守都牛?”

    曹夫人几句话,把曹捕头遗失的记忆寻回来了。

    他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不不,我可没那意思,我,我,我……”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嘶,想不起来了,这段记忆十分模糊,只记得一句,“苗……苗掌柜,你,你来了?坐,坐……”

    哎呀,酒醉误事,酒醉误事啊!

    曹捕头一跺脚,抓住了夫人的手腕子。

    “夫人,这可怎么办?”

    曹夫人一瞪眼,狠狠拧了他一下。

    “怎么办?赔不是去!”

    屏风外守着的两名跑堂,听见屏风内动静停了。

    随后,曹夫人和曹捕头一前一后出来了,跟在后面的曹捕头,还在揉肩膀。

    “两位小兄弟,苗掌柜这会儿可在?”曹夫人见到人,客气地上前询问。

    跑堂的对视一眼,原本守在屏风后的那位答道:“我家掌柜的已经去歇息了,曹夫人找她可是有事?”

    曹夫人忙道,“不不不,没事没事……”她迟疑了一下,又改口了,“也不能说没事……”

    她扯过曹捕头,掐了他一把。

    “我家这口子不长眼,得罪了苗掌柜,他想向苗掌柜赔个不是,可否请苗掌柜出来一见?”

    跑堂的笑道:“原来是为这事。曹夫人不必如此,我家掌柜的不会将今晚这事放在心上的。”

    已经揍过一顿了,掌柜的气早消了。

    去请人的跑堂也道:“就是,要是掌柜的心里有气,也就不让我去喊曹夫人你来接人了。”

    喊来后,再由曹夫人揍一顿,不仅气消,还能一乐。

    曹夫人听两位跑堂都这么说,紧绷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常听人说,长日醉苗掌柜不仅厨艺高超,人也能干,开了这么大一家酒楼,还经营得红红火火。”

    “今日我才知原因,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有苗掌柜这么一位和气掌柜,哪能不生财。”

    一番奉承话下来,气氛更好了。

    守在屏风后的跑堂笑道,“今晚曹捕头高兴,多喝了几杯,都是小事,只要没误了曹捕头与李掌柜的正事就好。”

    曹捕头脑子懵懵的。

    李掌柜?

    何事?

    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曹捕头一拍脑门,他想起来了。

    今晚请他吃酒的,就是城南李记杂货铺的李掌柜父子。

    酒席上,李家父子百般哀求,还送了一小包银子,只求他高抬贵手,约束手下的巡街衙差,不要再到李家杂货铺子里寻事。

    这事不难,他好像一口就答应了。

    还亲自要了笔墨,写了份契书。

    契书上按了掌印、按了腰牌印,还按了私人小印。

    这份契书,弄好后就交给了千恩万谢的李家父子,然后他便让二人走了……

    回忆到这里,曹捕头嘶了一声。

    他写契书?

    他会干这事?

    不仅写,他还按了掌印、腰牌印,私人小印?

    不可能吧!

    可记忆清清楚楚告诉他,这是他做的。

    曹捕头看看右手。

    掌心红红的,确实残留着红印泥的痕迹。

    又拽起腰间腰牌查看,腰牌被擦过,又没擦太干净,还有红印泥的残留。

    私人小印也不用看了。

    他记得,他一口气盖了好多个印章。

    算了算了,虽然是他喝醉酒做的,但李家父子会做人,请吃了一顿酒席,还送了一小包银子,应承下来也不亏。

    曹捕头大着舌头:“李掌柜那事,办得妥妥当当,没误,没误。”

    “没误就好,没误就好,两位小心门槛,小心台阶,夜深人静,两位慢走……”跑堂的殷勤送两口子出了长日醉,与守在门口的曹家丫环和小厮会合。

    一行人渐渐走远,融入夜色中。

    二楼一扇敞开的窗前,苗妩站在那里,摇着手中团扇,望着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