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两全之法？”薛五问。

    “简单呀，”细雨道，“就是你们退一步，我也退一步，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薛五仍是不解，“小道长，不妨你再说得明白一些？”

    细雨抓抓乱发，“行吧，我再说明白点。”

    她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

    “所谓两全之法，就是……你们欠我的银子，我不要了；我养的鹅，打伤了你们的人，你们也不要心怀有怨……大家各退一步，化解恩怨，所谓一笑泯恩仇，薛五叔你觉得如何？”

    薛五恍然大悟。

    合着小道士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先是算账，又是救命之恩，心思绕了九曲十八弯……原来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那只鹅？

    不对，那是只小鹅妖！

    方才那千年蛟妖说的话，其他人听不明白，薛五却是心知肚明。

    妖修行，最忌胡作非为。

    那小鹅妖，无缘无故伤人，犯了妖的忌讳。若背负因果，对于日后修行，恐怕会有很大妨碍。

    这小道士对那小鹅妖倒是真好，想尽办法，只为替它化解因果。

    只是，怎么只提了一个人？

    另一个被踹飞到树上的呢？

    不管了吗？

    细雨确实没想到被她踹飞的那人，她满脑子都是大白的事。

    若昨晚之前，她不会把老长虫的话当回事。

    她自己能号令劫雷，来日大白渡劫，定然是轻轻松松，羡煞万妖。

    就这小小因果，背负了就背负了，怕甚！

    只是昨晚上，她自己险些被雷劈！

    虽说没劈中，但那是她自己躲得快。要是她慢了一步，那道雷铁定劈到她的真力罩上。

    劈中后会发生什么，细雨也不知道。

    不过，这事给她提了个醒。

    若有朝一日，雷不听她的了呢？

    那大白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修炼，行事需有分寸。

    她们在东离山待得久了，东离山都是妖，没有普通人类。

    从东离山离开后，先遇到的又是恶贯满盈的山匪……大白凶性被激了出来，一时半会儿没收回去。

    她也一样。

    除此之外，细雨还意识到，自从发现她能号令劫雷之后，她行事确实冲动许多，也冒失许多。

    难道，这就是师父所担忧的她会误入歧途的……歧途？

    细雨难得静下心，反思自己。

    不行，她得改！

    不仅她要改，大白也一样，得改！

    ************

    苗妩去帮断骨之人接骨。

    细雨则掏出如意百宝袋，准备把马车厢弄出来，去车里画符。

    拉开绳子，袋口对准空地，“扑通”一声，烟尘四起。

    一辆宽敞的雕漆车厢，突兀地出现在空地上。

    正照顾同伴的薛五，看到这一幕，瞳孔一缩。

    虽早猜到那小道士本事应该不错——毕竟能跟大妖混在一起——但猜到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眼见小道士从一个巴掌大的袋子里，变出一辆宽敞的马车厢……这种凭空变物的本事，还是令薛五开了眼界。

    薛五没有上前，离得远远的，观察着小道士弄出来的车厢。

    咦？等等！

    这马车……有点眼熟。

    这是……这是正阳宫的马车？

    只不过，车身上属于正阳宫的徽识不见了。

    这小道士，能去除正阳宫的徽识？

    去除正阳宫徽识……薛五一怔。

    昨晚，苗仙子给三公子救治时，曾提了一句，三公子身上的追踪术，她没有办法。

    薛五也琢磨过，三公子身上的追踪术，十有八九就是正阳宫所为。

    苗仙子是妖，拿正阳宫的法术没办法，他也不奇怪。不过，苗仙子也说了，她认识一个人，那个人应当有办法。

    回头她可以帮着提一提，看看能不能解了三公子身上的追踪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薛五几人自是感激不尽。

    只不过，他们几人都没把苗仙子口中之人，和眼前的小道士联系到一起。

    可若真有关系呢？

    若苗仙子说的那人，就是眼前这小道士呢？

    薛五神色蓦地一变。

    若真是这小道士……那岂不是，他把人得罪了？

    两全之法还是那小道士提出的，为的是那小鹅妖。为了鹅，小道士连五千多两银子，也愿意只收一半。

    可他呢？他厚着脸皮，把救命之恩定成了一两银。

    这件事，是他薛五不厚道。

    只不知，他现在去求那小道士，替三公子解除追踪术，那小道士可会愿意？

    一笑泯恩仇，小道士话说得很明白——他与薛家，没恩没仇，也没情分。

    既没情分，想请人帮忙，最好的法子就是拿银子。

    问题就在这——他们现在身上，根本没有多余银钱。

    若想求小道士帮忙，他们用什么才能打动那小道士？

    **************

    细雨还不知被人惦记上了。

    她掀开车帘，刚钻进车厢，车厢里就响起她“啊——”地一声大叫。

    原因无它，车厢里像被打劫过一般，乱七八糟。

    关着的柜门大敞着，紧闭的抽屉打开着，柜子里还有抽屉里的各种杂物，滚了一地。

    特别是黄符纸，飘得哪都是。

    细雨头大。

    什么破车？

    柜子门关得一点也不紧，抽屉也一样！

    就装进了如意百宝袋一下下，结果里头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破车！

    骂归骂，该收拾的活一点都不少。

    地上的那些杂物，可不会因为她骂两句，就自己飞回到柜子里。

    细雨骂了两句，认命蹲下，开始捡东西。

    听到细雨的大叫，大白鬼鬼祟祟，靠近了车厢。

    只是运气不好，它刚凑近车帘，一只手就从帘子里伸了出来，将大白抓个正着。

    “嘎——”

    大白惊叫。

    “叫什么叫？大白，你来得正好，车厢归你收拾了！”

    细雨的声音，从帘子后传了出来。

    随着话落，“嗖”的一下，大白被拽进车里。

    将大白拽进车厢，细雨随手布下真力罩——这是防止她一松手，大白转身跳车逃跑。

    松开手后，细雨指着车厢，命令大白。

    “瞧瞧，瞧瞧，都是因为你，你看看车厢里乱成什么样了？大白，别偷懒，赶紧把掉出来的东西，都塞进柜子里去！”

    “嘎？”

    大白瞪着小黑豆眼，愣愣地盯着细雨。

    细雨胡说。

    才不是因为它。

    明明是她自己将马车厢装进了百宝如意袋，车厢乱成这样，关它一只鹅什么事？

    “嘎！”

    大白凶恶地朝细雨叫了一声。

    “嘎个屁！”

    细雨“咣”地一下，给了大白脑袋一拳。

    “嘎也没用！快去收拾！”

    “嘎！”

    “再嘎，老子收拾你！”细雨握起拳。

    “细雨，”小纸趴在衣襟边，忍不住替大白说话，“你，你不要欺负大白。”

    细雨低头看向小纸，“差点把你忘了！”

    好了，小纸也被细雨从衣襟里掏了出来，放在了地板上。

    “重的东西小纸拖不动，符纸总行吧？就这样说定了，符纸归小纸，其它的归大白，开始干活！”

    大白和小纸：……

    “那你干什么？”小纸问。

    细雨从地上抓起两张符纸，又从地上捡起毛笔和砚台，“我？我当然是画符，替大白收拾烂摊子！”

    “别废话了，赶紧干活！”

    “忙完了，我还有话，要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