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驴车即将达到对岸之际,这座百年前修建的铁索桥猛然摇晃起来。
仅仅不到一息,那拉扯大桥的六条粗大铁链中的其中一条是骤然断裂。
只见那链子从高空扫入河中,激起数丈高的水浪。
这让高大男子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来。
他牵着小毛驴用尽全身力气往前方赶去。
然而就在距离不到十丈之时,第二条铁链相继崩断。
整个桥面顿时开始倾斜,摇摇欲坠,眼看崩塌在即。
受惊的小毛驴也开始在桥上慌乱跑动。
驴车后面的苏清清则反应极快,伸手一把将自己这个小妹护在身下。
她两只手则紧紧的扣在车厢两侧的木栏杆上,怎么也不松开。
此时的苏丰年紧握缰绳,只见勒出的鲜血顺着虎口缓缓滴落。
在桥面木板上绽放出朵朵血梅。
男子双眼开始有些泛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哪怕是自己身死桥下,也绝不能让自己两个女儿出事。
他在倾斜晃动的桥面上不停向桥对岸靠近。
一步,两步,眼看还有不到一丈!
可偏偏这时中间那根最为粗大的铁链轰然断裂,整个桥面开始向下方坠去。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危机关头,男子也顾不得太多。
抓住缰绳一头的锥形铁扣就戳向小毛驴的屁股。
还是一戳见血,下了狠手!
只听小毛驴“啊呃”一声惨叫,四蹄齐动,顿时卯足力气向着最后几步路奔去。
奈何此刻桥面过于倾斜,小毛驴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苏丰年见状想也不想便退至车后,使出了平生他认为最大的一口力气。
男子在驴车后的发力,加上那被刺痛的小毛驴拼命奔跑。
终于是在最后一刻从塌陷的铁锁桥上跑了下来。
不过很可惜,苏清清已经忍不住的落下了泪水。
因为他眼睁睁的瞧见自己爹爹与桥面木板一起滑落下方悬崖。
如此湍急的河水,又如此深的山崖峭壁,岂有活命之理?
苏清清瞬间哭出了声,小女儿苏若雪也是眼泪直流。
姐妹俩下了驴车,坐在地上相拥而泣,口中不停的喊着:
“爹爹,爹爹......”
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春日的暖风不再暖,而是冰凉刺骨。
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突然之间,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仿佛像是遗失了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是如此的患得患失。
唯有那被自己爹爹刺伤的小毛驴在边上满眼愤怒。
盯着两个哭成泪人儿的少女怪叫,很有一种嘲讽的意味。
“清清!若雪!你们在上面吗?”
突然从桥头下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姐妹俩顿时破涕为笑。
从大悲到大喜,人生竟是如此玄妙。
男子此刻的求救声,似乎在自己两个女儿听来,已经成了这世间最为悦耳暖心之声,堪称天籁。
原来,爹爹也不走音嘛!
为何此时,自己竟是如此的喜欢,只要是他的声音,都好听......
苏清清让自己妹妹留在原地,她自己则匆匆跑悬崖边跪在地上。
只见高大男子正双手扣在那铁索桥的桥板缝隙之间,那整个桥面正搭在峭壁上。
清秀少女瞧见自己爹爹还活着,心中是说不出的开心。
不过男子距离她至少三四丈远,即便是够得着,自己肯定也拉不动。
女子不由心急如焚,眼含泪花的轻轻喊对方名字。
男子见自己女儿跪在上面哭泣,倒是挤出一抹笑容,他吃力的说:
“我的乖女儿,无论今后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慌,更不要轻言放弃。”
“你听爹爹说,驴车后面垫子下有一捆麻绳,你去取来。”
“然后在崖边寻一棵粗大些的树在上面套牢,把绳子抛下来给我。”
女子听完连忙起身朝身后驴车跑去,他知晓自己爹爹撑不了多久!
就在姐妹二人很快找出麻绳之后。
迅速来到悬崖边找了一棵足有女子腰肢粗细的树将绳子牢牢套在上面。
另一头则拿到悬崖边抛了下去。
也幸得苏丰年身子骨健壮,好歹练过几年粗浅枪棒。
不然以寻常男子的臂力多半是坚持不了这么久,早就坠崖而亡了。
男子此刻靠坐在一棵大树下面大口喘息。
不仅是身体累,还十分的后怕。
看样子倒是有些身心疲惫的模样。
显然这死里逃生的滋味并不好受,现在想来他都觉得有些腿脚发软。
两个女儿也比较懂事听话。
赶紧从车上取来止血药与干净布料为自己爹爹包扎受伤的双手。
苏丰年掌心至虎口处,已经被勒出一条深深的口子,血肉模糊。
不过在包扎前苏丰年让大女儿从驴车上取来酒葫芦。
说是得先用酒水清洗干净,不然很容易被感染化脓。
原本葫芦里就没剩多少酒,这下还要拿来清洗伤口,可把高大男子心疼坏了。
那一张坚毅果敢的脸庞上是写满了十个不情愿。
身为大女儿的苏清清只好强行拖过酒葫芦。
并安慰说酒没了待会进城可以再买。
若是伤口感染化脓,那爹爹今后就要当独臂大侠了,孰轻孰重自己好好掂量。
苏丰年一听这话就当场嘿了一声,怎么觉得这说话的语气怎就那么熟悉呢?
他思来想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闺女还真是和她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说话都一样。
心中难免叹息,在家被自己妻子管着。
这出了远门还被自己闺女管着,该说这是自己的福气呢,还是说该背时呢?
剩下的路程苏丰年就被自己两个女儿安排在了驴车后躺着。
小女儿苏若雪与大女儿苏清清轮流赶车。
有些闲得无聊的男子则在后面东瞅西看,倒还真让他瞧见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比如自己是用布包裹着双手,而前面那头毛驴则是用布包裹着屁股。
并且那小毛驴扭头瞧他的眼神很是不友善,一副苦大仇深的拟人模样。
男子与那小毛驴对视片刻过后终是讪讪一笑,主动挪开了目光。
说来说去终究是自己下的毒手,他苏丰年自知理亏在先。
不仅理亏,多少还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