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金殿传胪。
作者:长庚以西   殿下松手!我是咸鱼不是尚方宝剑最新章节     
    这几天的天气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灯管,前一秒还暴雨倾盆,下一秒就是艳阳高照。

    付景明从一开始的惊异,到逐渐习惯,最后已经麻木了。直到传胪的前一天,天气终于放晴了。

    付景明从折子中疲惫的抬起头,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顺宁磨墨的手顿了下,回话的声音很低:“按殿下的吩咐,都察院又细细查了一遍。云旗和高驰都……没查出什么……”

    “罢了。”付景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拿起一本奏折,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付景明无奈的将笔放下,问出了这几天问过无数次的问题:“星火身子怎么样了?”

    “还是看样子,窝在房间不太出来,药一直是按部就班的送,只是……”顺宁一咬牙,偷偷告状,“林公子房间的花又死了一盆。”

    付景明眉毛瞬间皱起,他起身向门口走去:“孤去看看他。”

    林星火房间的窗没关,付景明从窗口望进去,发现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现在只穿着一件中衣坐在桌边,逗弄着桌上的兔子。

    “身子好了吗?就穿的这么单薄。”付景明推门进来,指指衣架上的披风,白芷十分有眼色的给林星火披上。

    “殿下。”林星火起身,浅浅躬了躬身,“殿下日理万机,星火没什么帮得上忙的,总要找点事干。”

    付景明看着窝在篮子里,几日不见已经被喂得像只猪的兔子,一时有些无语。

    “带它出去透透气。”付景明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不容置疑的让白芷将篮子拎了出去。

    兔子从篮子中探出头,十分费力且坚定的往林星火的方向伸着,林星火的眼中也满是不舍。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付景明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拆散牛郎和织女的恶婆婆。

    他摇摇头,甩掉这些诡异的想法,点手让顺宁将食盒放在已经擦拭好的桌子上:“给你带了甜糕,你尝尝。”

    林星火谨慎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拿出其中一块。

    真不是他多心,实在是付景明有太多的前科了。先给个糕点,再派点活给他,虽然那些活也没什么,有些时候甚至只是让他陪着去转一圈,但林星火就是感觉自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看见糕点就想到工作……

    付景明四下看看,对房间的陈设还算满意,他又将糕点往林星火面前推了推,轻声安抚道:“林家的事已经在查了,只是结果还需要时间。你在府上好生歇着,有什么缺的就和你哥哥要。”

    林星火应了一声,越发的坐立难安。

    糕点松软可口,付景明关心备至,完全没有要说其他事情的意思。可是付景明越是这样,林星火就越是难受,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纯牛马”,主动问道:“殿下,明天就要放榜了吧。”

    付景明随意的嗯了声,似乎对此事完全不在意,更没有开口让林星火跟自己一起去的意思。

    林星火将盘子放到自己面前,仿佛那盘子中的不是糕点,而是付景明支付的报酬。他拿起糕点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继续说道:“我最近闷得很,殿下不妨带我同去,我也见见这位新封的状元郎。”

    付景明却是一怔。

    他只是单纯的来看看林星火,顺便监督他吃药,着实没想过林星火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他摇摇头:“可你的身子……”

    林星火自嘲的笑了声,向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没什么大事的,殿下目的已经达到了,殿下慢走。”

    “我只是……”

    林星火不等付景明说完,便“嘭”的将门关上。

    门关上的瞬间,林星火又开始后悔,万一是他误会了呢?

    算了,都要将人赶出去了,再叫进来岂不是很没面子?反正付景明还有一堆政务要忙,必是不会在门口站一晚上。

    睡觉,明天要早起,希望应该会是一个好天气。

    传胪之日的天气果然不错,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林星火起了个大早,没有调整过来的生物钟促使他上眼皮和下眼皮大战了三百个回合,他懵懵懂懂的从华盖殿前广场走进华盖殿,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想不清醒也不行了,文武百官都在华盖殿广场上,按品级排列整齐,静待典礼的开始。

    付景明身份尊贵,带着林星火从人群中间走过。有那么一瞬,林星火觉得自己在走红毯,社恐的雷达将他所有的困倦都驱散了。

    礼乐响起,皇帝缓缓步入华盖殿,他端坐于龙椅上,目光如炬的扫视过下方跪拜的大臣,挥手让人起身。

    排好名次的卷子放置于长案上,那张付景明看过多次的试卷,林星火却是第一次见。

    就算林星火没怎么见过科举的卷子,也知道这张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字的试卷明显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林星火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很快就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且不说内容,这篇策论的很多字用的都是简体,甚至还有阿拉伯数字。周围人都没有看出异常,连正在拆卷子糊名的拆卷官也没有任何反应。

    钦定的一、二、三名依次拆卷,每拆一卷,拆卷官便会向上奏唱:“第一甲第一名,京都人士,云旗;第一甲第二名,川渝人士,叶照露……。”

    林星火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再看一眼那张被点为状元的卷子,却在迈出第二步的瞬间一天昏地暗。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层面的排斥,他感觉后背一阵发凉,生理的本能让他想要拔腿就跑。

    “你不舒服吗?”付景明不动声色的往边上错了一步,让林星火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读卷官已经将去了糊名的卷子送到皇帝面前了,仪式就快结束了。

    林星火摇摇头,重新站直了身子。

    他没有不舒服,只是有什么东西在排斥他。

    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云旗就是来接替他的存在,是天道找来的新助力。

    他是穿越而来的,身上也许有系统,甚至还有他从没得到过的偏爱。而他这个弃子,是被排斥的,抛弃的,是天道想尽办法想要抹杀的。

    读卷官在早已写好二、三甲进士姓名的黄榜上填上一甲三人,尚宝司官员在黄榜上盖上象征皇权的大印。

    随着印章的落下,鼓乐声再次响起,翰林院官捧着皇榜往奉天殿走去。

    接下来的仪式都在奉天殿举行。

    付景明抓住从华盖殿到奉天殿的这一小段时间,低声劝慰:“之后也没什么了,就是些繁杂的流程,你去车里等着,让顺宁过来替你吧。”

    林星火难得的有些不甘心,他确实不争不抢,咸鱼一条,但也想要看看这个替代自己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他摇摇头,将付景明往前推了推:“没事,只是刚才文华殿的龙檀香有些浓,呛得不舒服,已经没事了。”

    付景明不情不愿的往前走了两步,仍是放心不下:“你还是回去吧。”

    报时的钟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林星火紧走两步,几乎和付景明并肩而行:“殿下,正事要紧,快走吧。”

    付景明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刚才发生的事情在付景明脑中快速回转,他很快便找到了林星火执着的原因:“那份卷子,你……”

    林星火点点头:“我看出来了,确实……很有意思。”

    “所以……”付景明一时有些激动,声音不由的放大了几分。

    周围的官员循声看过来,却只看见太子和一个脸生的小太监激动的说着什么……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见林星火已经开始不自在了,付景明赶忙调整好状态,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等没人注意这里后,付景明压低声音问道:“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同你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

    想到这个,林星火便有些失落。

    云旗和他都是穿越过来的,但现在云旗顶替了他的位置,而他被抛弃了,所以是不同的。

    就算曾经是一样的,现在也是不同的。

    “当然是不同的。”付景明的想法与林星火不谋而合,他轻叹一声,“他只要一句话便可影响科举的选拔,你却连活着都要拼尽全力。”

    话一出口付景明就后悔了,赶忙岔开话题:“孤本想借着这个机会,看能不能有些得用的人才,但却被搅得一团糟,好在榜眼还算有些本事。”

    新科进士们换了朝服和三枝九叶帽,从午门进宫,此时已到奉天殿前广场。

    付景明没看见自己想见的人,他点手叫过一个小太监,指了指队伍中的空缺:“怎么少了个人。”

    小太监叹了口气,似乎也有些惋惜:“是榜眼叶大人。叶大人从殿试回来就一直不好,昨天晚上过身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付景明还是感觉不寒而栗

    不仅是因为叶照露的死,更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足以动摇大晋江山的存在,他勉强保持镇定:“父皇知道了吗?”

    “已经派人去回了,只是时间上恐怕……”

    付景明随口嗯了声,脸色铁青的往奉天殿走去。

    林星火只当他是因为叶照露的死而伤心,忙在一边安慰道:“没事,也许还有好的。再说,科举也不止这一年,都会好的”

    “或许吧。”付景明长叹一声,迈步进了奉天殿。

    皇帝由导驾官引导着,从华盖殿转到奉天殿升座,文武百官如常朝侍立,鞭炮与奏乐齐鸣,传胪开始。

    新科进士们在殿外丹墀两边站立,执事官高举放有黄榜的榜案,在丹墀御道上放定,传制官高唱:“有制!”

    众贡士跪下,传制官展开面前的皇榜,宣道:“天佑十九年三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第一甲:状元,京都人,云旗;榜眼,川渝人,叶照露……”

    宣旨完毕,众进士随着口令俯、起、四拜。

    皇帝看着队列前排空出的位置,皱眉问道:“榜眼人呢?”

    传胪仪式仍在继续,只是皇帝身边的内侍悄悄退出了奉天殿。

    执事官举着皇榜案出了奉天门,这代表着无数人前程的皇榜粘于长安门外。顺天府的官员已经准备好伞盖,要将新科状元郎风风光光的送回家中。

    内侍匆匆返回,面色凝重地附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帝微微皱了下眉,眼中闪过痛惜,叹了一句:“可惜了。”

    所有人都屏息看向坐在大殿上的皇帝。

    皇帝点手将礼部尚书叫出来,吩咐道:“榜眼病逝,朕实在痛心,追封为编修,丧葬的事情,便由你负责吧。”

    礼部尚书领旨。

    奏乐声又重新响起,文武百官依次入班,致词官于丹陛中跪定致词:“天开文运,贤俊登庸,礼当庆贺!”

    接着又是钟鼓与鞭炮齐鸣,皇帝缓缓起身,内侍为皇帝披上披风,护着送皇帝离开,文武百官也依次退下。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奉天殿,顷刻便恢复成之前寂静的样子。

    付景明与林星火到达宫门时,正看见云旗的伞盖从承天门的正门出去。

    阳光从云中照下打在伞盖上,让本就华丽的伞盖看上去竟像是纯金打造的。云旗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金花,骑于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承天门的正门只有皇帝能走,便是皇后也只有在大婚的时候能从这门过一次。而云旗仅凭着他那三言两语的四书,便以状元之名,风风光光的出了承天门。

    队伍走远,两人都有些颓然。

    付景明快步上了车驾,直到等两人都坐下,才在对林星火轻声安慰道:“林家很快就会平反了,等到三年后的科举,你也能从这个门走出去。”

    林星火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个上面,他随意的嗯了两声,半天才缓过神。

    三年后?

    按照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别说三年,他一年就噶了。再加上云旗的不确定因素话,可能还会更短。

    想到这个,林星火便更加失落了,他靠在车厢上,有气无力的回道:“借殿下吉言,只是星火恐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