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凑近她闻了闻:“你喝了还阳酒?我怎么还闻到夹杂着一丝冥冰茶的味道?!”
庭萱想起若枫和大哥分别让她喝的东西,问她:“那都是什么?”
小薇笑着答道:“冥冰茶,据说是能抑制自己活人的气息,有时候作法到冥界探的时候有人会用,不然被察觉了活人气息怕是要败露的!还阳酒,就是那之后喝的啦,喝完恢复生气回到人间。不过我没喝过哈,只是在族长置办的东西那里闻过。”
庭萱轻声问她:“族长……是指涂山璟吗?”
小薇把镜子立在她面前,开始给她梳头:“是呀,我就说嘛,族长肯定有法子的!”
庭萱又问:“他……他去做什么了?”
小薇点了下头:“姐姐,你不在……府里的这一百年,发生了好多事呢!他早就继任了族长之位了,这不,前几天听说你放在琼山冰洞里的身体开始……开始坏了,他就急忙忙走了。我就知道他定有办法为你重塑身体把你找回来的!”
庭萱听着好像是自己取心头血解蛊之后的事情。
小薇手上麻利,给她梳好了头,又开始给她插珠钗和簪花:“唉,其实我也蛮能理解族长的,毕竟我也……失去了小灰。我俩同病相怜,偶尔在竹林那边喝些酒,他不言我不语的,各想各的心事,倒也算互相有个陪伴。”
庭萱听了,想象了一下他俩的样子,心中一酸。
她忽然想起个人,问她:“那,小夭——大王姬殿下呢?”
小薇的手停了下来:“她……殿下时不时地来涂山府里坐坐,和族长说说话。上一次她来,我听她和族长说,外爷等不及了。可能是陛下要赐婚了吧?”
说罢她给她整理好了发丝,对着镜子里的她说道:“姐姐,你快去吧!”
庭萱疑惑:“去哪里?”
小薇从旁的柜子里翻出一盏芍药琉璃灯递到她手里,正是当年她向涂山璟要的那盏。
“去找他呀~他找了你那么久,你也找他去嘛!”
说罢她把庭萱推到门口,对她正色道:“姐姐,莫要耽搁了!这就去吧!”
庭萱冷不防被她推出门外,惊叫了一声,回身想再和她说说话,却不料身后的门关得死紧,屋内的灯也熄灭了。
她转过身来,见院中也是一片漆黑。
不对劲。
涂山府晚上也留灯的,从来没有过这么漆黑黑一片、一点儿光亮都没有的时候。
此时唯有她手中的琉璃灯闪着灵力的微弱光芒,照亮了一点点。她低头看过去,见自己方才还穿在身上的长袍广袖变成了一件平时常穿的长袖睡裙。
她借着微光看见庭中的紫藤树,比她记忆中移过来的时候要粗上许多。柔柔的枝条垂下,万紫次地,开得绚烂无比。
她仿佛被那妖异般的美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树下。
微风拂过,藤蔓轻舞,在摆动中传来一阵香气。
“庭萱!”
身后传来涂山璟诧异的声音。
她执着灯回头。
他从黑暗中飘如游云般地奔来,琉璃灯映亮他星月般的眉眼。
盈盈花盛处,脉脉眼中波。
但是明明刚见过他没多久,他比之前像是苍老了一些。
他止步在她面前,不敢上前似的,轻声问道:“是你么?”
她突然想起来,哦,自己原来的样子,他没见过。
于是她点点头:“是我。”
涂山璟眼中掉落豆大的一滴眼泪:“我竟然还能再见你。”
她有点疑惑,是了,如果按照长相思的世界,他可不就是再没见过她么。
她清醒了些,想着这里大概距离她回去已经快一百年了,涂山璟应该忘记她,应该娶小夭,应该做个威严的族长做个合格的王婿。
他不应该见她。
于是她转过身去。
她不知道她要去哪,她只知道她得走。
百年前的谋划,百年让他伤心的时光,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他在她身后有了哭腔:“你要走了吗?”
她不回头:“我得走。”
忽然她的手腕被他抓住。
她一惊之下松了手,琉璃灯跌落在地摔成片片绮丽,微弱的灵光迅速黯淡了下去。
“谢谢你。”
她只来得及听他说了这一句,手腕上传来刺痛。
她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小萱?小萱?”
有人在唤他。
是他。
她睁眼,见一身睡衣的涂山璟已经开了床头小灯,正俯身担心地看着她。
梦里他是尽头,梦的尽头醒来还是他。
她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把他勾下来然后吻上他的嘴唇。
涂山璟猝不及防,下意识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脸,想要问询,却摸到了满手的泪水。
她想,她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
涂山璟原本在沙发上守着,听到她尖叫时他一个箭步窜进了她的卧室。
轻轻按亮床头的小台灯,他果然见她眉头紧皱,一副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样子。
涂山璟疑心她是又做噩梦了,但是贸然把她叫醒只怕她会突然受惊,怕把她再吓着。
就在他犹豫的这工夫,他听到她喃喃地说了句“我得走”。
她是想要从梦境里挣脱?还是她梦到了什么伤心事,泄露了她的心声?
如果是后者……涂山璟想到好不容易解开误会的两个人,若她还是痛苦还是想离开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决定唤醒她,于是他俯下身去轻轻地唤她:“小萱?小萱?”
他不敢碰她,怕一碰她就骤然惊醒,心脏狂跳。
然而她还是猛然睁开了眼睛,醒得很突兀。
她哭了。
她泪流满面地搂住他的脖子亲他。
这下心脏狂跳的变成他了。
他怕她是没睡醒,清醒之后要怪他趁人之危,轻轻地想要推开她。
他摸了一手的眼泪。
泪水温热,还有点潮湿。像她的软舌。
“璟……小璟……”在亲吻的间隙,她呢喃着在近处唤他,眼角一片水亮。
他其实还有点惧怕她此刻看的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着以前的自己。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知道她唤的是他就好。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压上了她,热烈地回应起这个由她引起的深吻。
庭萱被挤在他和床铺之间,不觉得沉重,只觉得很有安全感。
“抱紧我,别放手。”她在他耳边开口。
她呼出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他感觉耳朵一阵酥麻,一直向下麻到了腰间。
他借着跪在她腿间的膝盖使力弓起了腰,离开了原本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
“小萱,我……”他耳朵和脸都红了。
庭萱感受到了他的变化,然而她没表现出来。
之前又不是没经见过,老朋友了。
渴求他紧紧拥抱的心在悲凉和伤感中涌上了一丝戏谑的意味。
这回,换她主导了。
涂山璟费了很大的力气控制自己,求饶般地开口道:“小萱,你,你没事了吧?没事就好好睡觉吧,我,我该回去了……”
他从她上方翻到一旁,坐起来想要下床。
却不料她的手一拉,握住他的手腕,轻轻说道:“你能在这里陪我吗?我,我还是害怕。”
涂山璟身形一顿,随即磕磕巴巴地回道:“你,我,我在这里,你不是更会做噩梦吗?”
庭萱覆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支起头侧看着他:“没有,今天的梦,不算噩梦,一定是你的言灵起了作用。我怕再睡着就不好用了,万一接下来做噩梦怎么办呢?你在旁边比较安心一些。”
涂山璟咬了咬嘴唇:“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