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铁司的差役领着大夫匆匆而来,大夫查看伤势后回禀道:“并没有伤到要害处,只是……这右边的胳膊算是彻底废了!”
弩箭威力大,将右半边的肩胛骨与上臂骨连接处彻底击碎了,右手臂只有皮肉连接在身上。
也因箭未拔出,没有造成流血过多,所以潘晖还能救回来。
“马上将人抬回衙署,拔箭抢救!”徐知予回身吩咐道。
今日行程必然是要延后,为免再有意外发生,又吩咐了差役将其他人全部带回盐铁司衙署,严加看守起来。
吴参军带着人疾步上了城楼,城楼上方两名守卫倒在两边,身上并无明显伤口。
他伸手探了脉搏,确定两人是被刺客击晕过去,并无性命之忧。
“在城楼四周仔细检查,看刺客是否藏身于此。”
衙役严肃应答,两人为一组,分散在城楼两边搜查起来。
吴参军拧着眉走向架在垛口的大弩,到底是谁把这东西从武备库里偷出来的,除非遇上敌袭攻城,否则府衙根本不会取用这种大弩。
武备库的看守中是否出了内奸?又是谁想杀了潘晖灭口?
大弩下方没有多余箭,难道这个刺客打算只射出一支箭?
刺客就算杀了潘晖也不能阻止朝廷调查幽州之事,何况囚车上还有潘家家主,几位大管事……
单独射向潘晖,并且留了潘晖一命,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种大弩短程射杀威力巨大,只要被击中胸口,根本活不下来。但偏偏击中的是肩胛骨,并非要害,还卸掉了部分弩箭的力道。
搜查的衙役返回,回禀并未发现刺客的身影,后面的城墙下有棵树的树枝被折断,刺客应该从那边跳下城墙逃走了。
吴参军一想到刺客是用武备库的大弩行凶,只觉头疼万分,一只手拎起大弩就下了城楼。
交给徐知予去查吧,不管是内奸还是失窃,府衙都要担负责任。
囚车调头往回走,徐知予眉头紧皱地思索着刺客身份,留在原地等着城楼上的人。
孔敬与荀晋几人都在猜刺客的身份,这个刺客行迹实在诡异,令人琢磨不透。
宋灵淑突然想到,有一个人确实想杀潘晖……但因案子未查完,所以他有可能会暂留潘晖一条命。
“徐司使不必担忧,刺客不会再回来了。”
徐知予面露惊讶,好奇问道:“你猜出是谁下的手了?”
宋灵淑微笑地点了点头。
……
半刻钟前,丁老三从城楼轻身跳到了城外的大树冠顶,双手稳稳抓紧了树枝,随后从树枝上跳下地面。
在无人注意的城墙下小路,正静静停着一辆马车,小玉站在上面招手。
丁老三快步上了马车,将手上的那块青竹玉佩重新递给了小玉,笑得非常开心,“我们走吧!”
小玉开心地眯起眼,接过玉佩点头应好。
马蹄的踢踏声逐渐加快,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官道上。
……
与徐知予辞行后,宋灵淑几人就出了城。
翟云霁没听到宋灵淑与徐知予在说什么,只看到徐知予听完后,果断带着人回了衙署,没有再去探查刺客一事。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线索,只好开口询问宋灵淑。
宋灵淑还未作答,骑马在侧的孔敬也听到了翟云霁的问话,大笑道:“会武功,且恨潘晖的人还有谁?”
翟云霁略一思索,愕然道:“是丁老三!?”
“如果是丁老三,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潘晖?”夏青疑惑问道。
宋灵淑撩起帘子,看着外面即将入秋的景致,悠然道:“因为要从潘晖这里查出潘家与沈家在幽州走私突厥时,配合他们行事的所有官吏,如果直接杀了潘晖,其他人否认脱罪,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其次,徐司使也算间接帮了丁老三,自然不能恩将仇报让徐司使为难,断潘晖一臂,也算解了这口恶气。”
荀晋补充道:“我观昨日丁老三的神色,他或许已经知道潘晖不会死,所以才会在今日下手……”
“……上面有人护着就是不一样,换作其他家族涉及了走私突厥,早就以叛国罪满门抄斩了!”孔敬冷哼一声,不悦地说道。
他算看明白了,盐铁司已经将口供上交朝廷,还要将人移交回刑部复审,这中间又会有多少人为潘家求情。
宋灵淑轻笑道:“倒也不必这么悲观……”
齐王不可能会全力护着潘晖,把潘常新摘出来,再把潘晖丢出去,才符合齐王的一惯做法。
就看刑部从沈家那边能查出什么来,决定着潘常新的最终结果。
……
西京两仪殿。
长公主李岚打开了新送来的奏折,殿内的八位大臣分别站立两侧,吕士闻看完手上的折子后,传递到了下一个人手上。
很快几人都已经看完,最后传到了李是弘的手上,李是弘克制不住表情,嘴角微抽,露出了一抹讽刺。
刘内侍小步上前收回折子,重新放回了李岚案前。
李岚收起手上的另一份奏折,凤眸一挑,瞥了一眼站在最后的潘常新。
“都看完了?众卿觉得,潘家与沈家该如何处置……”
话刚落,户部尚书杜鸿便几步上前,郑重道:“两家敢贩私盐至突厥,实属大罪,此中必然还有其他商户参与其中,应该让人再去幽州细查……”
“臣也认为此案重大,应该先全面清查幽州所有商户,这里面说不定还会有突厥的奸细。”吏部尚书紧随其后,顺着杜鸿的话说道。
刑部尚书邵禛拧眉,大步上前回禀道:“幽州那边是要查,但臣以为,潘家与沈家走私一事已经证据确凿,早该论罪定处,不能因为要查幽州便拖延此案判决!”
杜鸿十分不悦地瞪向邵禛,还想再开口时,右散骑常侍张预迅速抢了先。
“臣以为,潘家大公子潘晖会私自与沈家走私突厥,全是受小人挑唆,那个孟阳利用了两家,妄图与突厥密谋,定是早有反心……”
“张常侍此话是想为潘家开脱吗?潘家的几个大管事皆已招认,何故说成是潘晖的个人所为?难道……”门下侍郎——魏国公王振暗含讽刺地看了一眼后面的潘常新。
众人心里如明镜似的,潘晖所为就是潘家所为,说这番话不就是想为潘常新撇清……
很快就有人出言调侃道:“张常侍此话未免太不把潘家放在眼了,好歹也是江南的大家族,居然把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几句话便赶出潘家?”
“潘家的大公子难道不是代表潘家吗,怎么就成他个人私自所为了?”
“你……”张常侍脸色涨红,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回去。
几人几个来回,最终杜鸿几人只好不再提潘晖。
杜鸿语气愤愤道:“中书郞早在几年前便被贬至黔州,如今与潘家关系泛泛,御史台以潘家之事弹劾,疑中书郞意图叛国,简直无根无据!”
御史大夫陈庆梁不悦地瞪向杜鸿,但却没有急着开口争辩。
李岚见吕士闻与李是弘二人始终未出声,只好问道:“二位宰相觉得此案该如何结束?”
吕士闻表情沉重,面露遗憾地叹气,“臣觉得,中书郞确实是被无辜牵连,若他早知潘家有些等违令的大逆不道之举,早与潘家彻底脱离关系……”
“看吕相说的……好似中书郞已经改姓了……”王振面带笑意地说道。
“魏国公……何故公报私仇,不就因为一间宅院吗,至于这般针对中书郞?”张常侍皱眉,故意拔高了声音。
“我看他是不满亲弟被下放至江州……”杜鸿也冷笑,针锋相对地嘲讽回去。
正在此时,一直没有表态的李是弘终于开口了,“微臣以为,潘家与沈家走私一事合该严惩,但……中书郞不该以同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