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好看吗?”
江月寒得意地站起身来,头顶点翠并蒂莲凤冠,嵌宝石行龙银镀金簪,眉间点着殷红梅花钿。
一袭大红喜袍逶迤拖地,以金丝银线绣着精工细琢的牡丹花纹,腰系玛瑙束带,上系同心结,下系湘裙,裙裾宽广如云,飘逸似仙。
乌黑亮泽的秀发用一根赤金镶玉凤钗固定,斜插三朵赤红色的梅花,鬓边两缕青丝微垂,薄施粉黛,却艳若桃李。
她一双凤目流盼生辉,媚态横生,唇畔勾勒着浅浅的弧度,等待着心上人的答复。
“好看,真好看。”
叶尘渊艰涩的吐字,喉咙里像是卡着鱼刺,难受的厉害,眸光却不时瞥向捆绑着的苏清婉,心里既惶恐又期待,既难受又欣喜,矛盾至极,思绪神游天外,纷飞错杂:
‘婉儿被绑的痛不痛啊?’
‘那药虽然我用山间的野兽试过,但会不会有其他的问题?’
‘月寒这身婚衣真美啊,婉儿穿上会是什么模样?’
“呵呵,是吗师尊?”
江月寒看出叶尘渊的迟疑,不由得心中怒火中烧。
‘叶通玄,到了现在,你居然还敢想着苏清婉?’
‘好好好,看来我这东西没白准备!’
‘我的好师尊,您一定会喜欢的’
想到这里她掩嘴而笑,压下怒意,娇躯扭了扭,将丰盈的身姿挤压得更加饱满,一把掀开床榻上的锦被:
“师尊,月寒还有礼物要送给您呢。”
“您看这手帕,可是月寒特意准备的哦。”
“嗯?”
叶尘渊有些不明所以,迈着步子走到床边,低头一瞧。
只见一片火红的海洋里,一块雪白柔软的“帕子”静静躺在其中。
似绢似帛,似棉似纱,又似绸缎,不知究竟是何种材质构成,晶莹透明,洁白无垢。
他伸手一试,触手温热柔滑,不染一缕纤尘,竟比女子的肌肤还要光滑细腻几分。
“你,你......”
等到叶尘渊看清手上的东西,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
他的手指颤抖着,几近痉挛,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怎么会,怎么会拿到这......”
“嗯哼,师尊喜欢吗?这手帕怎么样?”
“哈哈……是不是极好啊?!”
江月寒看着叶尘渊惊诧万分的表情,心中顿生愉悦。
精致的面容满是纵欲的情潮,红扑扑的俏脸上挂着两抹淡淡的绯红,唇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带着邪魅韵味的浅笑。
眼眸中熠熠闪烁着狡黠的辉芒,继而愈发地放纵肆意起来。
‘今天我就让你亲手打碎苏清婉的尊严!’
她笑着,将“手帕”完全打开递向叶尘渊,一字一句映入眼帘。
“结契之交,绵百世之宗,长承诗礼,传家之训。”
“鲲鹏鼓翼,万里扶摇;琴瑟调弦,双声都荔。”
“翰花陌上携手登缓缓之车,开径堂前齐眉举卿卿之案。”
“一纸如斯,天地共证,千年万载,永不分离!”
叶尘渊颤抖的伸手接住,看着上面的字迹,脑袋嗡嗡直响,一颗心也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剧烈的抽搐起来:
“月寒,你,你要用我和婉儿的灵魂道契来……”
“来做落红的手帕!”
声音颤抖而破碎,仿佛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紧紧抓住那块将被弄脏的手帕,牢牢贴在胸口,好像要将其揉捏进自己的体内。
那是生死相连的证明。
那是神魂共生的契约。
那是道侣之间最纯粹的感情印证。
没有任何背叛和欺骗,真诚,坚贞,执着无悔的爱,才能缔造出这份永恒的誓言。
一念成誓,终生不悔。
这样纯净洁白,不染尘埃,无瑕无垢的爱,却要在这一刻被彻底摧毁,弄脏玷污,只配用来当做羞辱侮辱妻子的手帕。
“咳咳……”
叶尘渊的心里像是有数百把刀子划过,撕扯着他的心,鲜血淋漓。
痛彻心扉,痛到窒息,痛到绝望!
他的眼睛渐渐变得通红,血丝遍布双眼,脑海中满是千年间婉儿为了找寻自己这个负心之人所遭受的委屈与煎熬。
温柔,坚强,勇敢,善良的婉儿,受尽无数屈辱折磨,历经千载风霜雨雪,却只换来如今的结局。
何等讽刺,何等悲哀?
苏清婉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深深烙在了叶尘渊的心上,融入了骨髓,化作血肉,成为他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婉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般卑鄙过,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而下,打湿了手上的那张手帕。
‘婉儿,等师尊治好了你之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师尊会千倍万倍的补偿你!’
叶尘渊将手中的\&手帕\&紧紧攥在掌心,心中的愧疚、悔恨、懊恼、痛苦,统统涌上心头。
原本那颗在寻回佩剑后,有所恢复的道心似乎又重新沉沦,混乱,无助,迷茫,挣扎,徘徊,痛苦......
“哎呀,师尊您怎么自己就把这手帕弄脏了。”
江月寒佯装担忧的轻呼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一把抢回那张苏清婉与叶尘渊的灵魂道契重新铺在床上。
她伸手抚摸着叶尘渊的脸庞抹去泪痕,满目的痴情浓意,红唇轻启却故意说着:
“师尊,您哭什么?大喜的日子,难道您不开心吗?”
“月寒还不勉强您了,咱们的交易结束吧,这剑印……”
“不,不,月寒,师尊开心当然开心!”
叶尘渊慌忙摇头,一把抱住江月寒,将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按在自己心口:
“师,师尊就是太高兴了,高兴的心里有,有点疼!”
“疼?师尊,月寒都不怕疼,您怕什么呀!”
“看来您还是不太愿意呀,您告诉我,现在我是谁?您又是谁?我们在干什么呀?”
“呼……”
听到这话,叶尘渊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无论是谁,只要能拯救婉儿,让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但,此时的他却感觉心脏好像被人挖掉一块。
那种痛,令他无比心酸,痛的无以复加。
‘婉儿,对不起,这样才能救你啊。’
‘婉儿,师尊还是爱你,爱你的!’
叶尘渊强迫着自己抬起头,空洞的双眸之中竟缓缓涌出了两行浑浊的泪水,嘴唇孱弱地微微蠕动着,发出低沉沙哑的微声:
“你是月寒,我的徒弟江月寒。”
“后面的人是我的妻子苏清婉,求月寒帮苏清婉这个阴衰无能的女人,解除我们的婚姻。”
“让这个没用的东西,没用的妻子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女人。”
“月寒,师尊受不了一刻钟的婚姻了,让师尊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幸,幸福吧!”
他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只是背后的双手一直在颤抖,仿佛在这一瞬间,他已经老了很多很多岁。
“嗯!”
江月寒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把抓过昏睡的苏清婉,扔在婚床边:
“哎,师妹,好好看着吧,这可是咱们的师尊,是你的夫君啊!”
“哈哈哈……”
叶尘渊张开双手,向后仰去,整个人成一个大字,躺在喜庆的婚床上。
不知何时,苏清婉身上的束缚已经解开,侧躺在床的一角,安详恬淡,美丽的脸庞上依稀带着些许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倒在一边的苏清婉,眼眸中满是自责与愧疚的光芒,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梦呓般的喃喃念着:
“对不起……婉儿……希望你能好起来……”
话音落下,他慢慢伸出手掌,手指抠着床单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一下一下又一下,近在咫尺,却好似天涯,无论怎样都够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十指相扣的瞬间,感知到指尖传递的温暖。
叶尘渊闭着眼睛,脸上浮现一个心安的浅笑。
苏清婉眼角有血泪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