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北城座落在北山西北部与飞雁西山西部南麓的接壤处,西边的城墙连接着南北两边的山崖,长度约有二十多里,正西面被白戎骑兵攻城的城墙部位约有四里多地。
西门与东门之间是一条笔直的街道,长约二十余里,如果从西门走到东门,需要经过八个大的十字街口,每个大十字街口都有一条互通南北的街道,而其余的小街口南北则是一个个小胡同或小巷子。
城内的房屋以砖瓦房居多,土墙茅草房很少,而砖瓦房尤以祭祀台旁边的神庙为最,土墙和茅草房则是一些人家给牛马搭建的牛舍和马厩。
当然了,也有一些穷人家里住的是土墙茅草房。
城内的神州卫营地,就设在西门内南边的山坡上,与祭祀广场和神庙隔着四条大街。
按照城内的人群衣着辨别,祭祀广场西边是富人区,东边自不用说,就是普通人居住的区域,城北是猎户区,城南是老行商区。
可能是西门外白戎人连续不断地攻城的缘故吧,居住在富人区的人群数量看起来有些稀少,其次是普通人居住的区域。
当然了,老行商居住的区域,人数也看起来也比较稀少,但是跟普通人比起来,人数还是可以的。
此时,在山北城西门城头上,一群衣着破烂的神州卫就安静地坐在西边的城垛口下面,人手一把铜剑和大长弓,腰侧的箭匣子里边,箭羽屈指可数。
大多数神州卫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带有一些外伤,轻重不一,有假寐的,有相互间交头接耳的,有吃着干粮的,还有在修补大长弓的。
一个衣着破烂的神州卫,可能是由于太年轻了,好动的原因,只是好奇地从女儿墙的豁口处探头向城外看了一眼,立刻就被城外空地上遛马的一个北羌骑兵斥候瞅见了。
然后,这个北羌骑兵斥候手速很快地弯弓搭箭,小梢弓弓弦蹦响处,一支黑羽箭呼啸着秒速飞上了城头,箭羽飞处,直盯着这个神州卫的眉心。
“呃?”
这个神州卫一看不妙,急忙低头躲避,头上的草帽还是被飞来的黑羽箭给射中了,瞬间飞到城墙的东侧,直接落在了城下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随即,树上有黄叶晃悠着落下。
这个神州卫顿时吓得坐在地上,两手抱头,发出“啊啊”惊叫声。
躲在女儿墙后偷偷探头了望城外敌情的神州卫总领,也就是白眼口中描述过的姜镇西,在看到这一幕之后,脸上的神色立时就有些不淡定了。
太昊用神识加持相术,马上意识到了姜振西的心里变化。
姜振西眉头紧皱,老脸发苦,心想,以北羌人骑兵斥候五十丈外箭无虚发的这种身手,如果潜入山北城后的古道两旁,会是怎样的一种恐怖情景?
由此联想到自己十天前派出城给飞雁城神州卫总领公孙通神的信使,满打满算都走了十一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不用说,最大可能就是,这个派出去的信使现在已经遭到了偷偷潜入凉州境内的北羌人骑兵斥候和红鞣骑兵斥候以及白戎骑兵斥候的偷袭,或被偷袭了,或被劫道了。
为什么不怀疑是马匪呢?
咳咳,因为之前在北山和飞雁西山一带活动的马匪不是被自己带人拿下给收编了,就是被公孙通神带人连窝端绑走收编了。
一想到自己隐藏在北山中的练兵营寨内的三千余马匪兵,姜镇西的心里就稍稍安定了几分。
可是,一看到城外的北羌人部族和红鞣人部族混合骑兵大营内密密麻麻的帐篷,以及每天在城外空地上轮换着遛马的北羌人骑兵斥候和红鞣骑兵斥候,姜镇西就感觉到自己手下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就琢磨着是不是也将城内的青壮召集起来。
一念及此,姜镇西先是沉喝一声,“众家兄弟小心了,没事不要探头,北羌骑兵射箭的准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随后,看向同样蹲在身旁的神州卫副总领赢西风,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试探着问道,“老赢,你能看清楚对面的北羌人和红鞣人混合骑兵大营里边有多少骑兵吗?”
嬴西风,在家族里排行也是老三,细眉细眼,悬胆鼻,正船嘴,三寸八字须,周子脸,身长八尺,喜穿一身灰色麻布衣服,不喜穿神州卫护卫服。
从一直爱眯缝的细眼中就可以看出,此人多智谋工算计,总是给人一种要笑不笑的感觉。
嬴西风微微笑了笑,应道,“对面的大营分为两部,南部为北羌人部族骑兵营地,营中大帐三百二十顶,三百顶为普通骑兵大帐,每帐住三十人;”
“十五帐顶为头领大帐,每帐住头领一名,护卫十二名,其余五顶大帐,一顶住着东白戎部族头领公野雄,有高修护卫十二个,其余四顶为普通修士,每帐住三十人;”
“北部为红鞣人部族骑兵营地,营中大帐六百八十七顶,除了七顶头领大帐,其余均为普通骑兵大帐,人数与北羌人部族骑兵无二,如要知道具体人数,你把两个营地总人数相加就是了。”
“哦——”
姜镇西惊呼一声,没想到嬴西风竟然这么心细,吞了口口水,微笑着继续问道,“老赢,以咱们城内现有的这些神州卫,如要对敌,你认为胜算几何?”
嬴西风惨然一笑,说道,“姜总领,您这是在试探我么?”
“嗨!老赢说哪里话?哥哥怎敢试探与你?我问的是你心中的判断!”
姜镇西尴尬地笑了笑,急忙厚着老脸说出了自己的心思,“老赢啊,你也知道这些北羌人和红鞣人骑兵的残暴,我不想让北羌人和红鞣人骑兵踏进咱们山北城一步,就想着把北山中收编的马匪兵加上,看看咱们能否挡住这些北羌人和红鞣人骑兵的攻击?”
“这样啊,嘘——”
嬴西风长出一口气,板着脸说道,“如果真的以兵卒们的实力进行拼杀,咱们的胜算为五成,如果再把城内十五岁到四十五岁青壮召集起来稍加训练,咱们的胜算可达九成,只是。。。”
姜镇西愣住了,这家伙的计算与自己想的竟然大致一样,只是,这老赢说话就说话,卖的什么关子?还是说这家伙有什么难言之隐?
嬴西风瞅了姜镇西一眼,发现姜镇西并没有急躁,也没有温怒。
这才继续说道,“姜总领,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凉州王祝康还如前几天派的屠夫祝房那样穷折腾,咱们这个山北城不说守住了,咱们这些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啊?”
姜镇西马上瞪大了眼睛,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回事呢?如果凉州王祝康继续派使者前来,可就真的不妙了,我是杀呢?还是留着让他害我呢?
“嘿嘿,老哥,我知道你在想啥哩!嘿嘿嘿。。。”嬴西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姜镇西,马上就笑了起来。
“老赢,继续说,你继续说。”姜镇西尴尬地笑了笑,摆了摆手。
嬴西风诙谐地笑了笑,说道,“按照咱们的能力,完全可以杀死不要脸的屠夫祝房,只是杀死后就更麻烦了,善后事宜没法说呀,一旦凉州王祝康发怒,咱们可就腹背受敌了,何苦来哉?”
“哪?老赢,可有中庸之道?”姜镇西明显有些着急了。
“有!还不止一条呢!”嬴西风笑得像个老狐狸,同时,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快说说看!快说说看!”就在嬴西风吞咽唾沫的档口,姜镇西就催促了起来。
“嗯嗯嗯。”
嬴西风清了清嗓子,也不敢再藏着掖着了,摆手说道,“其一,咱们必须联合飞雁城神州卫总领公孙通神,把北羌骑兵队伍和红鞣骑兵队伍以及白戎骑兵队伍一直挡在城外,在咱们厚土高墙面前,失去了裸马优势的骑兵就会变成咱们得箭靶子;”
“其二,召集城中的猎人,组成咱们的斥候队伍,用牛皮做甲穿在身上,给他们配以长弓以及足够的箭羽,专门猎杀潜入后方的敌方斥候小队,不管他们是北羌骑兵斥候,还是红鞣骑兵斥候,亦或是白戎骑兵斥候。”
“这就完了?”姜镇西这回是真的急了。
“没有,我现在说的是对付这些骑兵斥候小队的办法。”
嬴西风笑了笑,略带尴尬地说道,“至于对付这些骑兵斥候小梢弓的办法,那就得召集城中的所有家族,用草扎成真人大小的草人,给草人穿上神州卫的衣服,用木架固定排成两排站立在城墙上;”
“这样,真的神州卫们配以长弓箭羽躲在草人后面,只要北羌骑兵斥候或红鞣骑兵斥候敢于接近城头五十丈,就可以射箭,目的就是让敌人的骑兵斥候看不清城头上的真实情况,不出十天,就可以耗光这些骑兵斥候手里的箭羽;”
“如此,北羌骑兵斥候和红鞣骑兵斥候就丧失了远攻能力,只剩下近战了,咱们有的是城墙,还怕近战吗?咳咳,敌人只要敢于近前,就用长弓箭羽射死他们!”
“哦——”
姜镇西惊呼一声,急忙问道,“哪,这些骑兵斥候要是从其他地方进入咱们后面呢?比如阳关城,比如南荒城。”
“嗯嗯,呃?”
嬴西风马上皱起了眉头,思索了一会说道,“真如您所说,嘘,咱们就只有带着城内所有人出南城门,钻进北山里面的老林子里头去躲猫猫了。”
“哎呀——”
忽然,太昊不小心被地上的野草绊了一下,差点儿摔了个嘴啃泥,还算是反应快,急忙伸手撑在地上,才没有爬下。
“太昊,你是走乏了吗?”华红莲皱眉问道。
太昊尬笑道,“没有,妈妈,可能是伢晚上没有睡觉,腿脚不听使唤了。”
“要不,妈妈抱上你走一截路,你在妈妈怀里睡上一会儿?”华红莲提议道。
“不用了,妈妈我不乏的,你拉上我走就行了。”太昊把左手伸向妈妈。
华红莲笑着伸右手牵着太昊的手,说道,“好好好,等你走乏了,一定要给妈妈说一声,哦?”
“嗯嗯,嗯。”太昊乖巧地点了下头,又将目光看向另一个大鸟,通过神识向飞雁城看去。
飞雁城就座落在飞雁西山和飞雁东山之间的峡谷北部,南门是建在峡谷最北段的一段城墙,高约三丈,墙上面厚度为一丈六尺,城门头上有箭楼,为三间砖瓦木楼。
从南门到北门之间,也是一条长约十八里的街道横贯,街道上有六个大街口,街口东西是大街,小街口有七个,东西两边均为小巷子和小胡同。
北门城墙东西长约二十四里,高约四丈,墙上厚度为一丈八尺,城门头上是五间砖瓦木箭楼。
东西两边的城墙连接着峡谷两侧的山崖,设有东西两个城门。
祭祀广场和神庙就设在城中街道东侧,街道西侧为神州卫营地。
飞雁城北门外二十里外,是一座小山,小山北边和东边是一大片草地,在小山北边五十里外,是野狼北山,北漠人所建的野狼城,就在小山的西北方向。
在小山的东边,大约一百多里外,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名为飞雁北山,在飞雁北山西麓南边与飞雁东山之间,是北漠人所建的雁北城。
在飞雁北山与野狼北山之间的峡谷最窄处,是北漠人所建的狼东城。
不管是野狼城,还是雁北城,亦或是狼东城,几乎都没法与飞雁城相媲美,这可能就是燧人有建造城池的天赋所在吧。
太昊在北边的城头上没有看到白眼口中的神州卫总领公孙通神,只看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神州卫,身上的伤情比起山北城的神州卫还要严重,但是看神情,却很高涨。
东门口和西门口以及南门口,三个城头上也没有看到公孙通神。
当太昊的目光通过飞雁城虚空中盘旋的一只青鹰的眼睛看向神州卫营地的时候,竟然意外地看见了飞雁城的神州卫总领,公孙通神。
只是在这一刻,太昊心中一震,似乎从公孙通神的身上看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气息,就好像看见妈妈的那种感觉,也好像自己跟公孙通神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感觉一样。
也在这一刻,公孙通神莫名地抬起头,与虚空中的青鹰对视了一眼,似乎从青鹰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只是,这时候不管是太昊,还是公孙通神,都没有多想,也对心里忽然冒出来的这种莫名的熟悉和亲近感觉没有太在意。
太昊通过相术意识到,公孙通神现在刚刚与刺客厮杀过,之前已经遭受了十天的刺杀后,现在可以说是彻底恼怒了,手提着滴血的铜剑就站在一排瓦房前面。
在公孙通神旁边的门前,地上躺着五个灰衣人,这五个灰衣人好像刚刚被杀死,身上还在流着冒着白气的鲜血。
公孙通神环顾了一眼这个历史悠久的神州卫大营,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姜二娃,马上召集所有头领们过来,当值的别叫,我有事要吩咐!”
公孙通神衣服上破损了十多处剑伤,看起来鲜血淋漓,但好在没有伤到筋骨,一边从上衣下摆撕下布条给自己包扎胳膊上的伤口,一边对同样身有剑伤的护卫姜二娃吩咐了一声。
“喏!”
姜二娃,一个年纪大约在十三岁左右皮猴子,瞪着眼睛,学着公孙通神的样子从上衣下摆撕下布条,粗略地包扎了一下胳膊上的剑伤,右手提着铜剑就转头跑走了。
公孙通神沉着脸,麻利地给自己包扎完毕,又开始上前,检查两个坐在地上身受重伤的神州卫,关切地问道,“嬴四宝,你没事吧?能说话不?”
“公孙总领,我没事,歇上几天,我还能保护你。”
一个断了右臂,腹部受到重创的神州卫,盘膝坐在地上,用左手不停地把露出皮外的肠子往腹部塞入,坚毅的脸上没有一丝丝痛苦。
一个受轻伤的神州卫正在给这个叫嬴四宝的家伙包扎右臂上的断口,红着眼睛不停地咬牙流泪。
“嬴四宝,好样的!”
公孙通神的眼睛也红了,上前帮忙把流出体外的肠子塞了进去,从上衣上撕下一大片麻布按在伤口处,解下嬴四宝的腰带重新绑缚在其腹部。
随后,看向两个身受轻伤的神州卫,吩咐道,“嬴五宝,姜六,你俩把嬴四宝抬进屋里,一会把疡医妊二梁叫来重新给嬴四宝弄一下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