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悬崖之上，矗立着一座阴森的宫殿。它离悬崖边缘特别近，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坠落到山脚下那片黑暗的水域里了。这座宏伟的建筑，四周环绕着坚固的城墙，是用一种奇妙的魔法建造而成的，这种魔法能够把树木和石头融合成一种单一的整体材料。想当初，这座宫殿的外观可是让每个见到它的人都赞叹不已呢。

    宫殿的塔楼有着长长的尖顶，窗户又高又大，其实这些塔楼就是用石头加固过的树木罢了。玄武岩的墙壁上，蜿蜒的树干和巨大的树根就像蛇一样盘绕着。主宫殿呢，是由一百多棵巨大的古树通过神秘的魔法编织而成的。那些弯曲的树干构成了一座圆形建筑的框架，屋顶是用藤蔓和石头搭建起来的。

    这座宫殿啊，以前是令人喜爱的，可现在却让人十分害怕。那个夜晚，天气特别糟糕，这让宫殿散发出来的压抑感变得更浓重了。没多少人敢正视这座古老的建筑，一看到就急忙把视线移开。

    山脚下有个湖泊，可那湖泊的景象丝毫不能让人安心。当天夜里，湖水又黑又汹涌，愤怒地翻滚着，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巨大的浪涛不断地往上涌，直逼城堡的城墙，然后又在远处 “轰” 的一声落下去。湖面上，闪电一道接一道地闪过，一会儿是金色的，如同金龙飞舞；一会儿是深红色的，恰似恶魔的眼睛；一会儿又是腐臭的绿色，就像从沼泽里冒出来的鬼火。雷声轰隆隆地响着，就像有一千条龙在吼叫一样。住在岸边的人们都吓得躲进屋里，不知道这场可怕的暴风雨会带来什么样的灾祸。

    环绕着宫殿的城墙上，站着一群威严的守卫。他们穿着绿色的铠甲，手里握着长矛和宝剑。这些哨兵很机灵，不但警惕地注视着靠近城墙的不速之客，还时不时偷偷地向内院瞄上几眼，尤其总是看向主塔楼，因为那里明显有一些难以捉摸的力量在肆意涌动呢。

    在这座塔楼里，有一间很隐蔽的石室。石室里聚集着一些身材又高又瘦的家伙。他们身上披着波光粼粼的碧蓝色披风，披风上有用银线绣成的自然风格的图案，特别精致。他们都弯着身子，对着地上画着的一个六芒星法阵。法阵的中央，闪烁着用一种几乎快被遗忘的古老语言写成的文字。

    暗夜精灵们正在念咒语呢，他们那没有眼珠的银色眼睛在兜帽下闪烁着，就像星星似的。这个时候，那个神秘的符号正在聚集魔力，暗夜精灵们紫罗兰色的皮肤上，汗水像水流一样成股地流下来。参加仪式的人都累得够呛了，只有一个精灵例外。这个精灵全神贯注地看着仪式进行，他的眼睛是人造的，不像其他人的眼睛是银色的，而是黑色的，眼睛的中央还有红色的纹路。虽然他的眼睛不是真的，但这个精灵特别敏锐，能察觉到每一个细微之处，连魔法师们声音里语调的细微变化都能听出来。他在旁边默默地催促着参加仪式的人，他那张脸啊，就算在精灵当中也算比较狭长的，这时候脸上满是急切的期待。

    还有另外一个观察者呢，是个女的。她像饿狼盯着猎物一般，热切地注视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她坐在一个用皮革和象牙制成的华丽宝座上。她那美丽的脸庞被浓密的银色秀发环绕着，就像一朵盛开在银色花海中的娇艳花朵。她的身姿很优雅，一件和她眼睛颜色一样的金色丝绸长袍把她的优雅衬托得更加明显了。只有女王才会有这样高贵的模样。她靠在宝座的靠背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金杯里的葡萄酒。她纤细手腕上的手镯，随着她手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山间的小溪在流淌。她头上的王冠在精灵们召唤出的魔法力量的光芒中闪耀着，就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

    有时候，她那锐利的目光会短暂地落在那个黑眼睛的精灵身上，这时候她就会微微抿紧嘴唇，带着一丝疑虑。不过，有一次那个精灵好像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就转过身来面向她，这时候她脸上疑虑的表情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魔法师们还在继续念着咒语，而黑暗的湖水也在不停地汩汩作响……

    曾经有一场战争，现在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克拉苏斯心里明白，再过些时日，史书大概就会这样记录这些事情。可是呢，编年史上会遗漏无数平凡生灵命运凄惨、大地破败不堪、世间近乎完全毁灭的故事。

    “在这样的时代，就连巨龙的记忆恐怕都会变得模糊不清。” 他暗暗思索着。

    克拉苏斯比任何人都更能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在旁人眼中，他身材高挑，面色苍白，还披着一件灰色披风，乍一看说不定会被当作精灵。他有着这样的外貌，长着鹰一般的面容，一头银发，右脸颊还有三道长长的伤疤，但克拉苏斯绝不是普通的精灵。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魔法师，只有少数人晓得他的真名叫考雷斯特拉兹，这可是只有巨龙才会有的名字。

    克拉苏斯是一头皇家红龙，在伟大的阿莱克斯塔萨的配偶里算是比较年轻的一位。阿莱克斯塔萨是生命的守护者，也是克拉苏斯的挚爱…… 然而，他还是再次离开了她，去探寻凡世的命运和苦难。

    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安顿下来之后，克拉苏斯打算用一颗闪着翠绿光芒的水晶查看艾泽拉斯各地的情况。这颗水晶可厉害了，不管是哪块土地，哪种生物，总之只要是人们想看的，它都能显示出来。

    但是，不管这位身为龙的魔法师看向哪里，看到的都是一片废墟景象。

    仿佛才过了没几年，那些绿皮肤的可怕家伙 ——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兽人军队才刚刚被击败。剩下的兽人都被关在战俘营里了，克拉苏斯本以为和平终于要到来了。可这好日子没过多久，很快，由人类领导、处于抵抗前线的军事阵营 —— 联盟，就开始分崩离析了。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联盟里的成员不想共享权力。在这件事上，巨龙们 —— 确切地说是死亡之翼这头巨龙 —— 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但说到底，还是人类、矮人和精灵的贪婪和私欲把联盟给毁掉了。

    不过，如果没有燃烧军团的入侵，这些事情或许还能勉强忍受。

    此时，克拉苏斯正在查看远在大海那边的卡利姆多大陆。都过了这么久了，这片大陆看起来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恐怖的火山爆发似的，看不到一点文明存在过的痕迹。不过，不是自然的力量让卡利姆多的土地变得如此荒芜的，这都是燃烧军团干的坏事，他们所到之处只留下死亡。

    那些火焰恶魔不知从现实世界的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魔法，想要吞噬魔法。他们还和自己的爪牙 —— 天灾军团勾结在一起，妄图毁灭这个世界。他们还不知道呢，很快就会有一个特别意外的联盟要组建起来了……

    那些不久前还被恶魔控制着的兽人突然发动起义了。他们加入了人类、精灵、矮人和巨龙的阵营，去消灭那些恶魔战士和他们那些令人厌恶的同伙，还要把幸存者赶回地狱般的地方。在努力实现这个计划的过程中，数千人丧生了，可当时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龙魔法师轻轻哼了一声。说实在的，当时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

    克拉苏斯伸出他那修长纤细的手指在水晶上方挥了挥，想看看兽人的状况。水晶球一下子就变得模糊起来，紧接着，在水晶球的深处出现了一幅远离大海的山区画面。那是一个环境虽然严酷但充满生机的地方，已经做好接纳新居民的准备了。

    在由战争英雄萨尔统治的主要聚居地中心，已经能看到第一批石头建筑了。萨尔自己住的那个又高又大的圆形建筑，在其他种族的人看来可能有点简陋，但是兽人崇尚简朴。对兽人来说，能有一个固定的住所就是一种奢侈了。他们当游牧民或者囚徒的时间太长了，都快忘记家是什么样子了。

    有几个长着獠牙的绿色兽人正在田地里劳作。看到这些看起来很威严的生物，克拉苏斯十分惊讶，他没想到兽人现在竟然干起农耕的活儿来了。不过，萨尔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兽人，他很乐意接受那些能让自己的族裔恢复昔日和谐的理念。

    整个世界都非常需要和谐。龙魔法师又挥了挥手，驱散了卡利姆多的影像，让水晶展示一个近得多的地方 —— 他心爱的达拉然王国曾经极为辉煌的首都。达拉然以前由强大的魔法师统治着，这些魔法师都是肯瑞托的成员。达拉然位于洛丹伦联盟与燃烧军团战争的最前线，是恶魔们最想夺取的目标之一。

    如今，达拉然半数都沦为废墟。曾经骄傲耸立的尖塔被摧毁了，装满丰富知识的图书馆也被烧得一干二净。无数代人积累的知识就这样没了，数不清的生命也消逝了。肯瑞托议会也遭受了极为严重的打击。克拉苏斯视为朋友或者仅仅是志趣相投的那几位议会成员，都被残忍地杀害了。统治阶层乱成一团，克拉苏斯心里明白，自己得去帮忙。达拉然得团结起来，要尽力保住联盟分裂后剩下的力量。

    不过，尽管过去一直动荡不安，以后或许还会动荡，但这条龙并没有丧失希望。现在世界面临的这些困难都是能够解决的。再也不必惧怕兽人和恶魔了。没错，艾泽拉斯的日子不会轻松，但最终它不但能熬过所有的苦难，还会繁荣起来。克拉苏斯对此深信不疑。

    魔法师熄灭了翠绿水晶，站起身来。他的挚爱，阿莱克斯塔萨，龙王之后，正在等着他呢。她猜到克拉苏斯会想回去帮助凡人，而且她比其他龙更能理解他这个想法。现在他要变回自己的真身了，要跟她告别 —— 只是暂时的 —— 然后就返程。得快点儿，不然他可能就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他选择这个洞穴，不仅因为这个洞穴的位置隐蔽，还因为这个洞穴特别宽敞。从一个小厅出来后，克拉苏斯来到一个巨大的、岩石呈锯齿状的洞穴。这个洞穴的洞顶很高，让人一看就想起如今已被摧毁的达拉然的高塔。这个地方啊，能让一整支军队在此扎营，即便如此，还会剩下大量的空地。

    这个地方对一条龙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克拉苏斯张开双臂，细长的手指立刻长出了利爪。他的背部弯成一道弧线，肩胛骨处刚出现的隆起，很快就变成了两只强有力的翅膀。他那狭长的脸变得更长了，看起来像蛇脸一样。

    在这个变化的过程中，克拉苏斯的体型也在改变。他变得越来越大，先是变为原来的四倍、五倍，然后又变成了十倍。很快，他就完全不像人类或者精灵了。

    魔法师克拉苏斯正在变身为考雷斯特拉兹巨龙。

    可是，就在变身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脑海里有一个充满绝望的声音。

    “考…… 雷斯特拉兹……”

    克拉苏斯顿时慌了神，又变回了魔法师的模样。他眨了眨眼，然后开始环视洞穴，想要弄清楚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周围一片寂静。龙魔法师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听到。

    克拉苏斯本以为是自己内心不安产生的幻觉，于是又开始变身，可突然又听到有人叫：“考雷斯特拉……”

    这时魔法师听出了这个声音，马上回应道：“我听到你了！你想要什么？”

    没有回应，但克拉苏斯仍然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他集中精力，想要与那个非常需要他帮助的对象建立联系 —— 这个对象平时可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我在这儿呢！” 龙魔法师大声喊道，“听到我说话了吗？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他感觉到了很轻微的触碰，这是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某人忧虑的暗示。克拉苏斯使出浑身解数集中自己的精神，努力维持这种联系，满心都是希望…… 都是希望……

    克拉苏斯刚感觉到有一头极为强大的巨龙存在，就差点没站稳。这头巨龙的魔法力量比他自己的强一千倍呢。他感受到了时光的气息，仿佛是无数个世纪的气息 —— 就好像时间本身带着那令人敬畏的宏伟气势将他包围起来了。

    不，这并非时间本身，而是时间的守护者 —— 诺兹多姆巨龙。

    伟大的巨龙兼守护者总共就四位。克拉苏斯心爱的阿莱克斯塔萨是生命的守护者；疯狂的玛里苟斯钻研并守护着魔法；虚幻的伊瑟拉掌管着梦境。他们几个，再加上常常陷入沉思的诺兹多姆，就代表着整个世界的存在。

    克拉苏斯皱起眉头。实际上，以前还有第五位守护者呢。他以前叫耐萨里奥，是大地的守护者。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克拉苏斯都很难记起来的时候，耐萨里奥背叛了他的盟友。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地的守护者就有了一个新的、更恰当的名字。

    死亡之翼，这是个毁灭者的名字。一想到死亡之翼，克拉苏斯立刻就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上的三道伤疤。难道死亡之翼又回来了，要再次让这个世界充满恐惧吗？也许，这就是伟大的诺兹多姆如此不安的原因吧。

    “我听到你了！” 克拉苏斯在心里默念，这时他被这个召唤可能的原因吓到了，“听到了！难道…… 难道毁灭者回来了？”

    可是，他没有得到回应，只是又看到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景象。这些景象就像刻在他的想象之中一样，让他终生难忘。

    不管克拉苏斯变成什么模样，他的知识和才能跟任何一位守护者那无尽的力量相比，都差得远了。诺兹多姆思想的力量一下子就把克拉苏斯甩到墙上了，他撞到墙后便摔倒在地。

    克拉苏斯过了好几分钟才站起身来。他的脑袋还在不停地发晕呢。他的脑海里满是别人思想的碎片。有一阵子，他只能努力保持清醒。

    不过，他渐渐恢复了意识，也能明白发生的事情了。诺兹多姆，这个时间的守护者，非常需要帮助，而且向克拉苏斯求救了。诺兹多姆找的是他，一个远没有自己强大的巨龙，而不是自己的同类。

    但是，能让一位守护者如此担忧的事情，对整个艾泽拉斯来说肯定是个极大的威胁。为什么诺兹多姆要找孤单的红龙帮忙呢，而不找阿莱克斯塔萨或者伊瑟拉呢？

    克拉苏斯想要再次与伟大的巨龙建立联系，可这么做只是让他的脑袋更晕了。冷静下来之后，克拉苏斯就开始思考现在该怎么办。诺兹多姆给他展示的那些景象里，有一个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 卡利姆多某个地方的雪山。不知道伟大的巨龙到底想解释什么，但是答案肯定就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必须前往卡利姆多。可是要去的话，克拉苏斯需要一个聪明伶俐的伙伴。克拉苏斯很为自己的能说会道而自豪，他的大多数同类都很固执、孤僻。他需要一个既能好好倾听又能迅速作出决定的伙伴。在这种难以预料的情况下，只有一种生物能行，那就是人类。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名叫罗宁的人类，他是个魔法师。

    在卡利姆多的荒野草原上，一位上了年纪的灰皮兽人朝着篝火弯下腰，又往前凑了凑。他嘴里嘟囔着在另一个早已消失不见的世界里创造出来的话语，随后，这个绿色的大块头往火里加了些树叶，篝火就比之前冒烟冒得更厉害了，浓烟弥漫在他那简陋的、由木头和泥土建成的小屋里。

    光头老兽人探身向前，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牙齿又黄又不整齐，多年前就断了一颗獠牙。他褐色的眼睛因为疲惫而泛红，还挂着眼袋。老人没靠旁人帮忙，很艰难地站起身来，走路慢吞吞的，还弓着腰。

    可就连最有名的战士都尊敬他，为什么呢？因为他是一名萨满。

    一撮骨粉，几颗刺棘果，这些都是兽人久经考验的正统传统的一部分，如今这些传统又在兽人当中复兴起来了。哪怕是在部落的黑暗时期，卡尔塔的父亲也把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教给了他，就像他爷爷当年教他爸爸一样。

    现在呢，这位满脸皱纹的萨满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已经把传承下来的知识都掌握好了。

    他脑袋里沙沙作响，有声音在说话 —— 是这个世界的灵魂在跟他交谈呢，现在兽人已经把这个世界当作自己的家园了。平常的时候，这些灵魂只会小声嘀咕些简单又琐碎的事，可这会儿，它们的声音里透着不安，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

    可到底是关于什么的警告呢？卡尔塔得找出答案来。

    他从系在腰带上的小袋子里掏出三片干巴巴的黑色树叶。这几乎是兽人古老世界里那种植物仅存的东西了。卡尔塔被叮嘱过，没有特殊需要就别用这些树叶，他父亲和祖父从来都没用过。

    萨满把树叶扔进火里。

    一瞬间，烟雾变浓了，升腾起来，从灰色变成了蓝色，不是黑色，是蓝色。

    兽人皱起眉头，看到颜色变了，又弯下腰凑近了些，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

    世界变了模样，兽人也跟着改变了。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鸟，翱翔在天空中。他在群山上空自由自在地飞翔着，他那敏锐的眼睛能看到最小的小动物和最远的河流。卡尔塔满心欢喜，这种喜悦是他从年轻时起就未曾感受过的…… 可萨满克制住了这种情绪，他知道，一旦沉溺其中，就会迷失自我，永远在云间飞翔，忘记自己是谁了。

    卡尔塔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这件事呢，就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 这可能就是那些声音不安的原因，是不该出现的东西。他朝着那个方向飞去，越靠近目标，心里就越担忧。

    最后，在山脉的最深处，萨满找到了自己不安的源头。

    他很聪慧，知道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影像，不是真实的东西。在卡尔塔看来，这就像一个漩涡，一边吸纳着东西，一边又往外喷射…… 可喷射的不是水，而是日日夜夜、月月年年。这个漩涡显然在吞噬时间，又在产生时间。

    这个想法让萨满大吃了一惊，他自己差点就被卷到漩涡深处去了。

    回过神来之后，卡尔塔用力扇动翅膀，绷紧全身的肌肉。他试图在脑海里和自己原来的躯体建立联系，拼命地拉扯着连接身体和灵魂的那根无形的线，想要从这种恍惚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可漩涡还在一个劲儿地把他往里拽。

    绝望之中，卡尔塔召唤引导之灵，请求它们赐予自己力量。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灵魂们前来帮忙了，可它们的行动太过迟缓。即将把他吞噬的漩涡已经近在咫尺了……

    就在这个时候，萨满眼前的一切都旋转起来了，漩涡啊、山脉啊 —— 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打转、颠倒。

    卡尔塔苏醒过来了，嘴唇一张一合地呼吸着。

    他累极了，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脸朝下栽进篝火里。脑袋里一直响着的低语声停止了。兽人坐在自己小屋的地上，试图让自己相信自己没有受伤，又回到凡人的世界了。灵魂们救了他，可差点就来不及了。

    但伴随着这个庆幸的想法，他也想起了自己看到的东西…… 以及这意味着什么。

    “得告诉萨尔……” 他喃喃自语道，艰难地站起身来，“得快点…… 不然我们又要失去家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