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信心满满，今晚难得睡了个好觉。

    梦里，他又梦到了龙舞。

    惊才绝艳的龙舞带着他所向披靡，一步步走向那个最高的位置。

    她眉目明丽，不管何时都会蹲下身语气坚定的告诉他不要放弃。

    当他像个透明人一样在秋猎中因无人组队窘迫又局促不安时，她明媚的出现，朝他伸出一只手，说：“我带你拿第一。”

    她说话算话，果然在那次秋猎拔得头筹。

    她却丝毫不居功，只说猎物大半出自他手。

    那一次，他的父皇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向来被他忽略的平庸儿子。

    ……

    狗儿巷，宋稚也见到了那幅画。

    画中人太过瞩目，以至于她不自觉就被吸引着看了很久。

    这是宋稚第一次见到先皇后龙舞的画像，但她却觉得格外亲切。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们曾见过一样。

    不过她仔细搜寻了自己两世的记忆，确认是没见过先皇后的。

    所以她把这种感觉归于先皇后的亲和力太好了，以至于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亲切感。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生出慕南祁那般人物。

    宋稚小心翼翼将画收起来放好。

    她白天的时候收到了边关来信，辛挽云她们又拿下了一座城。

    那座城里的百姓们也是怨声载道食不果腹，增加的赋税几乎要了他们半条命。

    所以他们打过去的时候，也几乎没费什么力就攻开了城门。

    谢听一直在信里疯狂邀功，暗示可以给他升个副将当当。

    宋稚默默忽略了他的话，转而看向下方的提醒。

    慕远之试图联系安插在城里的眼线，一连送了好几封信过去。

    辛挽云等人截获信件之后思量再三，没有冒险伪造信件回信。

    因为她们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打断宋稚的计划，不回信好歹还能拖一段时间，回信要是暴露的话可是立马就暴露了。

    对此宋稚其实还挺无所谓的。

    反正慕远之近段时间肯定不会什么都没做，且有了她让自家爹爹写给皇上的折子，狗皇帝应该也会察觉到什么关注慕远之行踪。

    慕远之应该跳不了多久了。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顺利将喜事办了，毕竟距离大喜之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她就要娶夫啦。

    哼哼，到时候那套寝衣就有了用武之地。

    想到寝衣，宋稚就难免想到了柳若虞。

    她已经走了大半年的时间，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她先前还去问过苍夫人柳若虞的情况，不过苍夫人说她也并不清楚，因为她派出去的人手和柳若虞一样联系不上了。

    虽然宋稚知道对于柳若虞的性子来说，没有消息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们身在黎国，不往天齐传消息才是明哲保身之举。

    但宋稚心里还是暗暗决定，若是到了夏天柳若虞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她就亲自去黎国一趟。

    思绪飘飞的时候，慕南祁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身上沾染了凉气，显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

    见到宋稚，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用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他内心安定下来。

    “怎么了？不是说去皇宫听狗皇帝讲先皇后的事吗？发生什么事了？”

    宋稚任凭他靠在自己身上没有动弹。

    慕南祁低声道：“没发生什么，就是我太高兴了。”

    高兴……

    宋稚再三回忆了一下他进来时的神色，怎么也和高兴不搭边。

    不过她现在肯定不会开口质疑这点小事，问道：“开心什么？”

    “阿稚，原来我不是一开始就不被期待来到这世上的孩子。”

    从小到大，他从未在人前显露过脆弱的一面。

    不，可以说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用冷漠坚硬让自己看起来强大一些，情绪基本上不外露。

    可是今天，他忍不住红了眼。

    怎么会不在乎呢。

    他从小就经历了那些阴阳怪气，说他是不被父皇期待出生的孩子，说他没有人要没有人喜欢，说她娘亲月贵人为了勾引皇上气死了自己的亲姐姐、那么好的先皇后，不配活在这世上。

    小小年纪的他，承受了太多太多恶意。

    以至于他真的怀疑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哪怕后来随着年纪增长，他的内心已经强大到不会再因为这些言论动摇。

    可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依旧会保留着无法言喻的黑暗。

    现在，他终于释怀了。

    在这场悲哀中，最无辜的人是龙月和他，最不值得的人是先皇后，最可恶的人贵妃，最可气的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胡乱诋毁的人。

    而最该死的，是皇帝。

    他作为将这一切串联到一起的人，明明做错最多的人就是他，却因为是男子、是天子而完美隐身。

    没有人说他做的不好，甚至没有一个人提出他也是有错的、不对的。

    就如那杯掺了药的酒，若非他自己有意，怎么会那么顺利的和龙月行夫妻之实。

    整个皇宫都是他的，但凡他不愿意，这件事就不会成。

    更别提后妃众多，纵然是中了药，也不是马上就会失去意识，怎么就非龙月当解药不可呢。

    不过是他自己有心去做这件事，又不想影响自己声誉，便把女子推到了前边去挡着。

    这样的人，道貌岸然，虚伪自私。

    宋稚温柔的拍打着他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样柔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慕南祁哭笑不得，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恢复了清冷矜贵的模样。

    “阿稚，倒也不必如此。”

    宋稚有些尴尬，“你刚才不是那么伤心嘛。”

    慕南祁眸色深了深，“其实有另一种安慰方式的。”

    “什么安慰方式？”

    “比如这样。”

    他揽过她的腰，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然后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颊，唇慢慢地靠近她的唇后轻轻吻了下去。

    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没有急切，没有热烈，只有无尽的温柔与爱意在流转。

    窗外寒风凛冽，房间里却温暖的像是百花盛开。

    宋稚不自觉闭上眼睛，感受着彼此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