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封路。

    要么返程要么不走高速。

    交警叔叔十分认真严厉地“提醒”他们，另外一个路段出了几起车祸，五车连撞，几个家庭没了。

    雪天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刮。

    林迦早上图省事只抹了水乳，这会儿感觉脸上都龟裂开。

    咖色羊绒围巾，厚重保暖，她恨不得整颗脑袋都往里缩。

    重新上车。

    车内外简直两个世界。

    林迦看着窗外在风雪里指挥车辆的交警叔叔，感慨人民公仆不易。

    裴异在导航上规划新路线。

    他的手好看，随便在屏幕上滑两下，截图下来每一帧都是精修。

    林迦方向感不强，这个时候她都尽量保持沉默。

    但今天她隐约有些担心。

    现在都下午了。

    这里跟北城完全两个天气。

    风雪肆虐，更加恶劣。

    雪花越来越大， 密集到能见度不足五米。

    往回开，不封路的情况下，也要到晚上，这还是在没有任何突发状况的前提下。

    “先走一段市区，等雪小了，再上高速。”确定好路线，裴异看她：“饿不饿？”

    林迦摇头。

    一直在坐车，没有消耗。

    他点额。

    车子下了高速后，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开进市区。

    这里是个北方的小县城，没有华丽高楼也没有让人让司机眼花缭乱的立交桥和高架。

    只有一条被雪覆盖，仅够来回车辆并行的马路。

    路上店铺是那种很传统的卷帘门，卖什么的都有，五金店，衣服店，小吃店，超市......

    冬天的天色暗的早。

    不到五点，天已经全黑下来。

    小县城没有夜生活，大多数的商铺都开始闭店。

    裴异将车停在一家生意看起来还不错的小炒店门口。

    林迦看了眼周围，停了好几辆外地牌照的车，约莫情况都跟他们差不多。

    “你饿了？”

    裴异解安全带下车：“到饭点了。”

    林迦说：“其实我有面包，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介意。”

    他非常不识抬举的把她拒绝，一点情面没留。

    林迦很后悔自己这么“热情”。

    她本质上是想先赶路，能早点回就早点回去，毕竟未知的意外状态太多。

    -

    吃完饭又是一个小时后。

    点了三个菜，裴异动筷子的时候很少。林迦却觉得味道不错，多吃了几口，准确的说，一大半的饭菜是进了她的肚子。

    她怀疑裴异根本没吃饱。

    但他看起来也不像很饿的样子。

    出了店门口。

    裴异说他去抽根烟，林迦说好，她正好吃撑了一时半会不想坐下来。

    小县城的夜空，满天星辰。

    林迦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她低头一张张检查自己的拍摄技术的时候，没注意裴异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炒店门口悬挂一盏老式没有罩面的灯泡，幽幽烘出一圈不算明亮的光。

    雪花变大，变得更密。

    在那一圈圈的光晕里，羽毛一样的飘下来。

    落到她脑袋上，衣服上。

    浑然不知。

    林迦今天出门穿了咖色毛呢外套，脖子上围了厚重的同色系羊绒围巾，下面是直筒深色牛仔裤，马丁靴。

    很休闲的穿搭，看着就很温暖。

    灯光那样昏暗，却一点没沾染上她静秀的眉眼。

    她那么干净。

    无论站在多么低矮逼仄的建筑、或是脏乱嘈杂的环境里，都无法影响她分毫。

    此刻，她站在光里，自己也变成了一束淡洁的光。

    裴异收回视线走过来。

    脚底踩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吱吖声，林迦这才注意到来人。

    “走了吗？”

    “嗯。”

    -

    他们没能离开小城。

    因为雪太大。

    从路线上来看，这座小县城到下一个高速路口或者是下个城市，有一百多公里。

    先不说高速封不封，他油箱里面的油也不够他们开的。

    林迦想到自己几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人在囧途》。

    她现如今的状况，好像比主人公好不了多少。

    裴异还是一贯的处变不惊。

    从一开始被交警拦下，到现在开不出小县城，从始至终，他都是一副淡散的、云淡风轻的姿态。

    不急不躁，不为未知的状况忧心。

    这一点她就做不到。

    “酒店都满房了，还剩这一家。”

    两人在车里坐了会儿。

    各自都在看手机。

    林迦在处理工作群里几条消息，她以为裴异也是，没想到他是找酒店。

    的确要在这里过一晚，总不能是在车里。

    林迦接过他递来的手机，看了一眼，抿唇道：“我都可以。”

    裴异拿回手机的时候，蓦地短促笑一声。

    林迦看他：“怎么？”

    “怎么办，它显示只剩一间房。”他轻慢扯唇。

    林迦没听出这句话里有一丝的惋惜或者是烦躁的情绪来。

    更多的，好像是幸灾乐祸。

    林迦眼帘微垂：“我去别家酒店。”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点开了订房网站。

    可能这场暴雪来的突然，高速也封的突然，很多被迫从高速下来的司机，都要在这里过夜。

    这让本来就资源不算发达的小城，变得紧迫起来。

    浏览了一圈，只剩几家小宾馆还有房。

    其中有两家，在那种老旧的破楼里，酒店名字用那种很有年代感的霓虹灯管标注着，歪歪扭扭挂在墙壁上。

    这两家直接pASS。

    还剩一家，距离稍微有些远，八九公里，几乎是从城东到城西，跨越一整座城的距离了。

    林迦踌躇半刻，开口：“可以麻烦你先送我到这里吗？”

    他扫一眼她递过来的手机上的地址，挑眉：“大晚上的，路况不熟，我可能会开错。”

    闻言，林迦目光往导航屏那看了一眼，没吭声。

    裴异继续：“信号不好，刚才断了好几次。”

    你不想送就不想送，找这么多借口干什么。

    林迦检查手机还有百分之六十的电，走快一点撑死两小时能走到，应该能坚持。

    “那我自己走吧。”

    她是行动派，话刚落下时手已经搭在车门。

    “看错了。”他拿着自己手机重新往下滑：“他们还有套间。”

    “......”

    她好像听到他快要震出胸腔的笑意。

    扭过脑袋去看，清峻的一张脸，寡淡的没半点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