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人影，符不离心头微微一颤。

    那人身上落了些雪，靠在树边被雪微微掩埋，乍一看仿佛与树已经融为一体。

    雪并不是刚才下的，看起来更像是因为他撞在了树上，而导致树上的积雪落下，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胳膊上都是血，血已经干涸了，漆黑地凝固在了他的胳膊上。他的身上遍体鳞伤，尤其是两条胳膊，已经被撕裂地残破不堪，肌肉外翻，仿佛被锯齿倒钩一类的东西刺入了胳膊，并撕扯出了许多道伤口。

    苏伏快步走了过去。

    符不离也跟了上去。

    苏伏蹲下了身，将他身上的落雪拍去，用手抚摸了一下那人影的脸。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苏伏的唇角微动，蹲下了身，用手抚摸了几下他的脸。

    符不离站在苏伏身后，没有再靠近，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人的身体。

    就算身体残破不堪，也一眼就能认出来，就是魏屈。

    他垂下的手边上滑落着一部没入雪中的手机，双目已然失去了神采。他的身体受伤太严重了，出血量太多，尤其是两条胳膊。胳膊上有被纱布随意捆绑的痕迹，但大约是因为当时已经脱力了，即便是用纱布绑住胳膊这种操作，一个人也很难完成。

    苏伏没有说话，只是用手一遍又一遍轻抚魏屈的面容。

    符不离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站在苏伏身后。

    身体已经僵硬了，在雪中被冻得已无活人的颜色。

    还是来的太迟了。

    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有办法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但已经死去的人，是绝无办法的。而且看魏屈的状态，其实已经死去多时了，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恐怕在魏屈给苏伏发去消息的时候，就已经都来不及了吧？

    苏伏的面色苍白的可怕，他的脸色本就没什么血色，如今在雪中更是苍白到了仿若要与这雪也融为一体。

    齐无庙将手搭在了符不离的肩上，符不离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伏。

    如果当初他跟着魏屈一起来这里，也许结果会不一样吧？从伤势来看，魏屈最大的死因大约是失血，如果能有人及时包扎，也许还有抢救的余地。

    “我兄弟一个人对付了地级二等魔物，避得魔物祸乱苍生，如此胆魄，算得英雄否？”

    沉默了许久的苏伏，忽得开口道。

    他声音不大，但这里本就安静。

    他声音略有沙哑，但吐字却斩钉截铁。

    “算。”符不离道。

    “我兄弟一人可比三十人，凭一己之力怒杀绯天教残党，地级二等魔物也不过尔尔，如此实力，称得豪杰否？”

    苏伏又道。

    这一句，比上一句更为铿锵有力。

    “称得上。”齐无庙也跟着道。

    苏伏没有再说话，只是抿着嘴，看着魏屈，不再说话。

    萧萧风声。

    良久，苏伏站起了身，神情难免有几分落寞。

    符不离呆了呆，微微让开了些。

    这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多余，盯着雪中那手机，符不离隐隐发觉，自己竟然有眼泪流了出来。

    这让她略微有点惶恐，泪水在寒风里显得格外的凉，她连忙偷偷用手擦了擦。

    身为死士，她一直觉得自己见惯了生死，早已对周围的人的突然死去习以为常了。可不知怎的，这一次，她居然会为了一个算不上关系多么近的人流下了泪。

    是自己变脆弱了吗？

    “既然是英雄，就该有个英雄的退场。”齐无庙道，“兄弟，我来将他背回去，你且节哀。”

    苏伏深吸了一口气，从一边捡起了被魏屈丢在一边的短剑。

    与苏伏不同，魏家两兄弟更爱用这种差不多能称之为匕首的短剑。一寸短一寸险，向来以伏击出众的魏屈，在这雪地里与牛魔相遇，居然能与牛魔不分伯仲，此已是奇迹。

    齐无庙蹲下了身，将魏屈的身体从地上扛起，背在了肩上。

    符不离从地上捡起手机，小心地擦了擦，转头便看到苏伏来到了牛魔的身边，将短剑狠狠刺入了牛魔的脑袋、眼睛、脖子、身体……

    牛魔的血溅了苏伏一身，将他本就有些单薄的白衫染得血红。他双眼赤红，嘴唇也鲜红无比，落在他唇边的鲜血，他探出舌头舔掉，然后又用短剑狠狠地刺了几下牛魔。

    苏伏忽得注意到牛魔脖子上挂着一条小巧的吊坠，吊坠的金属丝线藏在毛发之中，很容易被忽视。他将那吊坠取下，只见吊坠下方挂着一个只比牙签粗不了多少的牌子，上面用很小的字写着：“绯天教司祭 袁门”。

    绯天教从教主往下，职级分别为司教、司祭、司仪、司门。

    魏屈从猎魔公会接取的任务，只是调查这附近出没的被目击到的黑色魔物的情况，谁也没有料到这黑色魔物居然是这等巨兽。

    符不离又检查了一下魔牛的身体状况。

    “我能把它的伤恢复一些，保证它不会死掉，需要吗？”符不离站起身，问向苏伏。

    苏伏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短剑再一次刺入了牛魔的身体，牛魔的血溅了苏伏一身，使得他显得有那么几分癫狂。

    符不离能感觉到，他在舔食落在自己身上的血的时候，是会露出兴奋的神情的。不过他克制的很好，并没有做出趴下吸血的举动。

    他也并不愿意屈服于魔物的欲望。

    牛魔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齐无庙用巨剑取下了牛魔的头颅，随后将剩下的躯体用一把驱魔烈火，点燃在了雪地。

    大火焚毁的魔物躯体，是不会对环境有任何危害的。

    将魏屈的身体带上车，三人便驱车朝着白玉城归去。

    一路无话。

    回到白玉城，魏屈的手机符不离当然交给了苏伏，里面可能留着些什么信息，还是交给他最珍视的人最好。

    临死之前还念着的人，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虽然已经失去了生命，苏伏还是小心地魏屈的身体进行了包扎。符不离没有再过问太多，留着苏伏照顾魏屈的遗体，便随着齐无庙一起回到了小月饮楼。

    后事，就由他去处理吧。

    “回来了？”淑月笑道。

    “嗯……”

    “看来不怎么顺利？”

    “嗯。”

    坐了下来，打开手机，想要排解一下情绪。

    赫然看到那款自己已经通关的游戏，然而自己五分钟就打通了boSS的成就，终归是无人诉说了。

    一时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