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了皇位,天下奇事,陛下无一不可为,两位皇兄还请各自珍重!”
“皇妹”
“我要与两位皇兄说的,仅此一句。”
李嬅的言语耐人寻味,李元正欲回应李嬅,李嬅转回身背对麟德殿殿门,不发一语。
李嬅手中已无武器,她目视前方,一步步往外走,步伐不见虚浮,齐正与邓阴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
李嬅每走一步,包围她的羽林卫们便也跟着退一步。
羽林卫们手中有的是武器,这些武器亦随着持有者的后退而后退。
“长公主,你休得挑拨离间!”
李嬅早已不在麟德殿内,她的话音却被麟德殿内之人在意,帝王与皇子尚未开口,丽妃脸上先挂不住。
丽妃所说的话,也正是帝王与皇子们所在意之事,而且,不单是身处高位的皇族,从羽林卫、白公公,再到掌灯、洒扫的宫娥,皆好奇李嬅会如何接话。
然则,被问话者一步步往前走,双唇紧闭,并无半点要张合的迹象。
“嬅丫头,你以为,你还能安然出宫?”
李嬅一步步往前走,压根不打算搭理丽妃,羽林卫们一步步往后退,压根不敢再冒险伤了李嬅,眼看李嬅离麟德殿越来越远,李嵩傲立于殿门处,高声质问。
“皇叔,侄女不敢瞒您,侄女今日就是以为自己能平安出宫。”
帝王问话,李嬅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殿内之人从殿门处望出去,李嬅挺直腰背,一身华裳混杂血迹。
她的后背有一道长长的口子,数层衣料已被划破,银灰锁子甲在阳光照耀下格外显眼。
华服已破,风雨已至,女子身姿傲然。
一朵立誓要与命运抗衡的花朵,即便失了几片花瓣,也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弓箭射向双腿,射向头脑,锁子甲可也能护你周全?”
李嵩发笑,笑声轻蔑而不失威严,四周殿宇之顶,埋伏多时的弓箭手乌泱泱出现。
箭在弦上,箭指李嬅。
依照帝王事先所下达的圣令,若地上的羽林卫短时间内杀不死李嬅,弓箭手便该将李嬅射成刺猬。
箭羽密密麻麻,勿说是活靶子,便是旁观之人,也觉心惊肉跳。
李元当先于石阶下跪地求情:“求父皇开恩,皇妹罪不至死。”
“元儿,休得胡言乱语,起来。”
见状,陪伴在帝王身旁观看“好戏”的丽妃赶忙上前拉李元起身。
李元固执己见,并不遵从母妃意愿。
“齐王,你!”
亲子不孝,丽妃心急火燎,唯恐帝王迁怒。恰在此时,李朗挣脱太监束缚,与李元并排跪下。
李朗一跪不起,且并不说话,也无需说话。
在场之人,谁不知李朗与李元目的一致。
“皇兄。”
弟兄二人相望,李朗还是不言语,神色凝重。
“陛下,两个孩子都被酒意冲昏了头脑,待他们清醒,绝不会这般糊涂。”
有李朗同李元作伴,丽妃不似先前那般急躁。
即便陛下动怒,受罚的也不会只有元儿一人。
李朗不过是个废物,还有胆子为陛下的心头大患求情,可笑。
有李朗衬托,元儿可要好多了。
“皇叔,敢问,你会否留下马将军的性命?”
两个皇子跪地不起,帝王怒而不语,僵持有顷,李嬅才回身面向麟德殿。
众人只当李嬅会为自己求情,李嬅一开口,问的却是与她无关之事。
“你如此不愿就死,朕可再给你个好处,许你留下遗言。”
李嵩答非所问,李嬅再问:“皇叔是否会留下马将军的性命?\&
\&朕的心腹爱将,难道不是死于你手?”
“好啊,不愧是陛下。”
帝王此言既出,在李嬅的“赞扬”声中,李元母子、李朗、包括所有目睹马晋同如何带伤离开的宫女、太监、羽林卫皆不约而同看向那位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大晟之主。
众人的目光聚得快,散得也快。
无人敢一直凝望帝王,哪怕是仰视。
众人再度看向李嬅之时,李嬅早已背过身去。
李嬅已经不在乎帝王面前不可造次的规矩了。
李嬅又往前走了几步,包围她的羽林卫们跟着她往后退。
头顶上方的羽箭如先前一般搭在弓上,将要射出,又并未射出。
若非兵将不出手,李嬅早已命丧黄泉,殿前阴凉之地,帝王面目黢黑阴寒。
白公公赶忙清了清嗓子,为帝王分忧解难:“陛下有令,活腻的,尽管懒怠!”
“殿下,得罪了。”
有白公公提点,包围李嬅三人的羽林卫们再度出手,短暂平静压抑的宫廷再度刀光剑影。
初时,李嬅手中并无武器,齐正与邓阴将李嬅护在中央,李嬅以拳脚自卫。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正与邓阴好不容易为李嬅拼杀出一条血路,一杆长枪向后搠来,李嬅借力于枪头,踩过不知多少羽林卫的肩膀,落地于李嵩近前。
李嬅倏然原路返回,两位皇子双双起身,丽妃与李嵩退回殿内,白公公挡在殿檐下,不许李嬅再往前走。
“甘棠、浅黛呢?”
李嬅也不招呼一声便往回走,齐正与邓阴原本心有怨言,直至李嬅与帝王要人,他二人才惊觉麟德殿内少了两位姑娘。
“长公主,您自身难保,还顾得上别人?”
李嬅欲与之对峙之人是李嵩,说话之人却是贴心护主的白公公。
“皇叔,侄女与您打个赌,明年今日,侄女还好好活着。”
李嵩与李嬅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彼此,白公公站在二人中间抒发己见:“可不是,明年此时,长公主转世成了谁家婴孩,定然讨人喜欢。”
白公公言语不逊,李嬅面带微笑朝白公公招手,“有劳白公公,替本宫传句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