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四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仇家不在少数,他想要报复,就得动员全部人手。
这段时间内,葛修除了老蛇这个护法,身边最多也就有几个侍候的童子玉女。
如果想对他做点什么,可以说是极好的时机。
张宝山这个话头我没接。
不是心虚,而是没有必要。
他只是在告诉我这件事情,至于知道了之后怎么用,全看我自己。
这是一种试探。
但我不打算用。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张宝山笑了笑,没再继续往下说,只专心开车。
案发现场是一处老式的筒子楼。
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里外站了好些警察。
他们主要防的是那些围观群众。
张宝山出示证件后,领着我上了三楼,穿过满是杂物和异味的幽长走廊,来到其中一间房外。
门口站了好大一堆人。
为首的是个便衣的中年人,长得有点胖,肚子溜圆,脸上带着憨厚,完全就是精干的张宝山的反面形象。
他叫吴雨晨,老道区局的刑大队长,看到张宝山带着我过来,立马就迎上来,热情无比地主动跟我握手,“周先生,久仰大名,这次麻烦你了。”
张宝山插嘴道:“怎么,吴老油,你这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周先生辛苦,我这帮你帮腿接送的就不辛苦了?”
“哈哈,老张这话你就说得见外了,咱俩谁跟谁啊,等这案子忙完了,我请周先生吃完,到时候你坐陪,我前阵子去宜宾出差带回来两瓶五粮液,一直没舍得喝,到时候咱们不醉不归。周先生,你先帮忙看看现场,给我们指导指导。”
我客气了两句,便穿戴上鞋套头套,走进屋子里。
这种老式的筒子楼面积都不大,进门就是客厅,左手边并排两个小房间。
各种东西杂物摆得满满腾腾,显得异常逼仄局促。
死者就在靠南的房间里。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穿着身大红色的长袖连衣裙,吊在半空中上,双腿被绳子缠绕着,脚上坠着一个秤砣,下方是个被踢倒的凳子。
虽然是吊死的,但脸上却带着嘲弄的笑容。
身下的地面上,画着一道血淋淋的符。
尸字抬头,上三阴,下四鬼,急急如律令。
下符脚的最后一笔恰好正对着垂下的脚尖。
“她叫唐静,是二棉纺厂的工人,父母早些年厂里事故都没了,剩下她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厂里照顾让她顶了母亲的岗位,靠着这份工资,她供妹妹上学。不过她妹妹不是上学的料,勉强上到初中毕业就说什么也不念了,天天在外面胡混。”
吴雨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唐静倒是特别本分,社会关系简单,连对象都没处过,平时除了老老实实上班,还帮附近的服装店做些零活。这两年二棉纺厂效益不好,开不出资来,她就靠着干这些零活挣钱养家,据邻居说,平时挺开朗一姑娘,昨天还没什么异常。她这情况是有什么说道吗?”
我说:“地面上这符叫阴鬼化煞符,可以把人死后的鬼魂变成厉鬼。她脚上系的这秤砣是坠魂砣,可以保证人死之后,把鬼魂坠进符里,借符的力量完成厉鬼化。这叫做定煞阵,从她上吊自杀开始,阵法启动,七天之后就会化为厉鬼。地上的符,是用她自己的血画的。她的右胳膊上肯定有伤口。”
吴雨晨上前,小心翼翼地撸起死者的衣袖,果然看到胳膊上绑着透出血迹的绷带,就回头问我:“你怎么能确定她是自杀?”
“因为这阵只有死者心甘情愿才能使用。”我说,“这实际上是一场交易。定煞阵是术士养鬼的法门。术士会选中一个愿意以性命为代价来达成某种目的的人,把布阵法门传给他,并且帮助他启动阵法,转化为厉鬼。等这人以厉鬼的身份完成目的之后,就会回来做术士的鬼仆,供术士驱使。”
吴雨晨轻咳了一声,看了眼旁边的其他警察,问:“她真的能变成厉鬼回来害人?”
我不由笑出声来,“吴队长,我是在给你解释现场这布置的民俗说法,不是说我相信这些。虽然我是治外路病的,不过我从来没见在现实里见过鬼。我们还是相信科学比较好,封建迷信的东西,听听就好了。”
吴雨晨打了个哈哈,“随便问问嘛,我其实也不相信这些,就是这现场弄得这么玄乎,让人觉得挺不寻常的。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能什么事情非得赔上性命去做?”
“这我可回答不了你,办案这种事情,还是你们比较专业。”我瞟了尸体一眼,“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建议。既然这是一种交易,那给她摆阵法门的那个术士一定知道她的目的。不如想办法把那术士挖出来。”
“好主意!”吴雨晨一拍大腿,然后又有些期待地看着我,“周先生,你知道这个术士是谁,在哪儿吗?”
张宝山看不下去了,上前推开吴雨晨,“差不得了,周先生是民俗顾问,不是庙里神仙,他又不会掐算,哪能知道这些。要是什么事情都问周先生,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你还有没有要问的,没有的话,我可送周先生回去了。”
我微笑道:“吴队长,驱鬼养灵这种事情,金城最有名的是魏解,你要是还有疑问,可以去请教一下他。在金城,懂这种法门的术士,就算不是他的弟子,就一定会拜入他的门下,要不然别想在金城地面上混得开。”
“魏解可不太好去问。”吴雨晨显得有点为难,“这是个大人物,多少有权有势的都专门来拜访他,尤其是那些明星歌星,简直拿他当神仙一样,就差摆桌上供起来了……”
这样一个在公众人物之中极具知名度的角色,别说随随便便拉回去不可能,就算是上门调查询问,也得先手续齐全,务必不能让人挑出毛病来,一旦造成负面影响,谁办的事可就要谁背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