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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泷霁缓缓走近慕榆林,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被慕榆林身体遮挡住的那只手,竟然还夹着一根正燃着的烟。
他不由得眉头一皱,在他的记忆中,对方可是从不抽烟的。
慕榆林听到这声呼唤,脑袋微微侧了侧。
他微微仰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顾泷霁。仰起的小脸,那尖尖瘦瘦的下巴显得格外脆弱。
他把刚点燃一小会的烟放到唇边,这才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
“嗯,这天儿挺冷的。”
“泷霁,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在慕榆林说完那些话后,顾泷霁没有及时回应。
他是听慕榆林的父母说,这几个月以来慕榆林状态一直都不太对,还没好。
他知道对方这样是因为虞余。
可没想到,对方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整个人瘦了好多圈。
他皮肤白,眼底青黑就特别明显。
他以前最讨厌烟味,现在却学会抽烟了。
顾泷霁的神色顿然。
突然,他看到慕榆林被胶圈扎起的长发,有几根银白色的发丝特别显眼。
慕榆林居然,居然长白头发了。
以前对方最爱装,装优雅,装精致。
也特别爱护自己的长发。
但现在,慕榆林把自己弄得脸色憔悴苍白,连平时特别在意的长发长了白发都不管了。
到这时,顾泷霁才清楚地意识到,慕榆林的情况不只是有点不对那么简单。
作为慕榆林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他也知道对方心理有点不正常。
慕榆林见顾泷霁盯着自己却一句话也不说,便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慢吞吞地抽烟。
要是虞余在这儿,会惊讶的发现。
那个吸一口烟都会被呛得哭的慕榆林,已经完全会抽烟了,不会再被烟呛着了。
顾泷霁看到慕榆林不停地抽烟,他眉毛和眼睛都冷冰冰的,说话也像凉水一样冷,“慕榆林,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榆林听到他那冷漠的语气,扇了扇卷翘的睫羽,接着把脸侧过去,又仰起尖瘦的小脸看着他,“我在抽烟啊。”
“挺久没见啊,泷霁,你没眼看?”
听到对方这有点傻的回答,顾泷霁忍不住眉毛皱起来,也没想回答他那傻问题。
“慕榆林,不就是虞余拒绝你了吗?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就这么差?”
慕榆林的想法一直很极端,拧巴。
他想不通的话,他会一直颓废下去。
慕榆林听他提到虞余,脸色马上变得不好看了。
“要是你只想跟我说这些,那就请回吧。”
说完,他就表情冷淡地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顾泷霁说道:“请回?”
“所以你就要自己留在这荒僻无人的郊野别墅中,悄悄把自己给毁掉是吗?”
“难道你想让我年纪轻轻就参加你的葬礼?”
这些话颇为尖锐,慕榆林猛地将头转回来怒视顾泷霁,“你懂什么?顾泷霁,你到底懂什么!我喜欢虞余,喜欢到甚至甘愿把我那些珍藏的东西通通扔掉!”
“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向别人低过头?我喜欢她喜欢到把自己的自尊几乎都要奉送给她任其践踏......我把自己弄得如同一个包裹着华美装饰的货品一样任由她挑拣,可她依旧不满意!!”
“她骂我贱!她骂我再去找她就是贱!”
顾泷霁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阴沉,沉默地看着慕榆林如困兽般疯狂地宣泄着情绪。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慕榆林垂下夹着烟的那只手骤然攥紧,毫不犹豫地将那支正熊熊燃着的烟死命地攥进了掌心。
顾泷霁的眸光一凛,动作迅速,粗鲁地把他紧攥的手指用力掰开,接着拽着他的手腕猛地一甩,将那支被他揉得皱巴巴的烟甩落在地。
慕榆林那皙白中透着粉的掌心,此时已被燃烧的烟灼出了触目惊心的红痕。
顾泷霁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腕,厉声喝道:“慕榆林!你是不是彻底疯了!”
慕榆林却仿佛感受不到掌心传来的灼痛,丝毫不理会。他从沙发上起身,将肩上披着的毛毯狠狠地一摔!
“我疯不疯关你什么事!我就算是死了,也不用你来参加我的葬礼!”
顾泷霁望着眼前这个情绪激动得眼尾泛红的慕榆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竟突然冷静了下来。
“是。你疯不疯的确不关我的事,可你有没有想过伯父伯母?他们就只有你这一个孩子。这几个月以来,你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们内心的担忧你不是不清楚。”
“但你只关心你自己,只在乎你的感受。”
“你从来不为你的父母想过。”
“慕榆林,你真的自私。”
顾泷霁总算不再怒吼,然而慕榆林的吼声却愈发响亮。
他那被胶圈随意束缚着的长发,随着他激动的情绪肆意甩动,显得愈发凌乱不堪。
他那丹凤眼猩红,充斥着悲怆。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这是我自己想要的吗!?我他妈的睁眼闭眼全是虞余的模样!我痛苦!不是我不想从这痛苦中走出去,而是我根本就走不出去!!!”
“......”
待到慕榆林稍微平复了些许情绪,整个人如同失力一般跌回沙发时。
顾泷霁方才平静地说道:
“你放不下自尊再去找虞余。”
“可是,就算你现在想要去找,恐怕也难以找到她了。”
慕榆林抬眼望向他,喉咙因为刚才的嘶吼而隐隐作痛,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嘶哑无比,“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泷霁抬手轻轻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原本笔直的肩背在这一刻微微弯下,“她骗了我。”
“她说她要出国,是因为她六岁时,她父亲带她那小时候被烧傻的母亲出国,结果她父亲不小心把她母亲给弄丢了。”
“她给我找来这样的借口,说她父亲留下的那批寻找她母亲的人,有了她母亲在m国的消息。”
“但实际上,她是在骗我,她只是想脱离顾家。”
“她怕我不让她离开,所以才编造出这种借口。”
顾泷霁说完这番话,垂眸便看见慕榆林那胸膛仍因刚才的激动情绪而微微起伏着,他低垂着睫毛,神色不明。
“所以,榆林,不是只有你一人被她拒绝,我同样也被她拒绝。”
虞余根本不喜欢他,甚至不喜欢到想要脱离顾家。
明明她曾说过自己忠心于顾家的。
想来,是他的喜欢让她心生厌烦了吧。
厌烦到了极致,甚至不愿再待在顾家。
客厅忽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慕榆林神色惊诧,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赵管家母亲的事,他还没喜欢上虞余前,他对赵管家根本就没怎么关注过。
“m国?”慕榆林眉头紧皱,低声喃喃自语,突然,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顾泷霁,问道,“你不是说,虞余有个特殊的爱好只和你玩过吗?所以,她为什么会拒绝你?”
顾泷霁听到慕榆林的这个问题,脸上瞬间闪过淡淡的尴尬和狼狈,他眼神闪躲着撇开脸,嘴唇紧抿,低低道,“那,只是意外。”
她不情愿,那时的他亦不是情愿的。
慕榆林沉默了下来,他的目光仿佛凝固一般,又一动不动地盯着壁炉里面跃动的火焰,神情木然。
他没有像顾烈尘那样,一听到虞余去了m国,便急不可耐地嚷嚷着要飞去m国找她。
半晌过后,他的眸光有些黯淡,眼尾的猩红也缓缓褪去,“我不会再想去找她的。”
所以,无论她去到哪里,他都不想再知道了。
他可以独自被困在这痛苦的牢笼之中。
然而,他却再也无法放下那自尊,去追寻那让他陷入痛苦深渊的源头。
顾泷霁看着慕榆林不再发疯后那呆愣愣的模样,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冰冷,尽可能地温和说道:“既然你下定决心不再找她,那就别让自己一直深陷其中。努力调整好状态,别再让伯父伯母为你忧心忡忡。”
慕榆林没有转头看向他,只是嘴里闷声应道:“哦。”
......
这是虞余前往m国后的第三天。
在a医院的顶层某间病房里,林清水手中握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
一条短信,犹如一道惊雷在他心间炸开。
短信的内容简短而无情,仅仅只有一句话:清水,抱歉,我们没有下一次了。
林清水呆呆地盯着这条短信,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怎么会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虞余向来喜欢说着“下一次再找你”,而现在这句“我们没有下一次了”,无异于宣告她再也不会和他相见。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不是说只是出国有事而已吗?
为什么突然就说不想再和他见面了?
他在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
难道是他不够乖吗?
明明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迎合着她,事事顺从,不曾有半分忤逆啊!
是她已经找到了能够替代他的新玩具?
还是因为他拿着她给的钱在这冰冷的医院里治疗胃癌晚期,她便觉得他只是一个给了钱后可以随意抛弃的人?
泪水在林清水的眼眶中打转。
癌症晚期的疼痛似乎都比不上此刻内心的痛楚,那是一种深入骨髓、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想要把这个残忍的事实捏碎。
然而,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法改变虞余不会再见他的事实。
林清水望着窗外的天空,雪花纷飞而下,宛如每一片都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尖,令他从内到外一寸一寸地发凉。
是他生病后模样不堪入目吧。
所以,虞余抛弃了他。
......
虞余去m国后,新年将至的某天。
顾氏集团。
总裁办公室内。
S秘书神色匆匆,抬手轻轻敲门后得到应声就进入。
“顾总,前台传来消息,说下面来了一位自称是赵管家父亲的手下,把赵管家带回了国。”
一听到“赵管家”这三个字,原本埋首于文件中的顾泷霁瞬间抬起头来,他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中,仿佛结了寒霜,眸色愈发冷漠阴沉。
“把赵管家带回了国?”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是的,顾总。”S秘书微微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顾泷霁垂敛着眼皮,陷入了沉思。
虞余被她父亲的手下抓回国的?
难道是她父亲生前曾有过吩咐,要她一辈子忠诚于顾家,一旦她有丝毫的忤逆之举,她父亲留下的手下就会立刻将她纠正?
想到这里,顾泷霁微微眯起双眸,冷冷地淡声道:“放人上来。”
S秘书应声退出办公室。
......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再次被缓缓推开。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只见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神色肃穆且恭敬。
“顾总。”男人微微躬身,声音带着几分敬畏地喊了一声。
顾泷霁端坐在宽大而气派的办公桌后,淡淡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他那冷峻的视线快速往男人身后扫去,见除了他再无别人,原本就紧蹙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如墨染的双眉几乎要连成一线,“赵管家呢?”
男人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物件,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悲戚,“顾总,赵管家她......”
男人欲言又止,嘴唇嗫嚅着,似乎内心纠结万分,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泷霁的眼神越发凌厉,直直地紧盯着男人,声音低沉而威严,宛如闷雷在耳边炸响,“说!你不是说把她带回国了吗?”
男人深吸一口气,“顾总,赵管家她......已经不在了。”说罢,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带着明显的哽咽。
“?”顾泷霁微顿,神情突然更冷漠,像是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看着他那哭泣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不在了什么意思?”
男人低下头,不敢直视顾泷霁那充满压迫力的目光,声音愈发悲切。
“赵管家她得了胃癌晚期。就在前天,她在m国跳海了......被人捞上来后已经......我去认领了她......这是她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