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一片火红,山河如卷,成群的飞鸟如彩云般飘过,咿呀鸣叫,蒙毅披着被褥,悠悠转醒,看到了初升的太阳,伤口被熬敷上了草药,浑身虽仍剧痛着,但却有了知觉,忽想到了什么,猛然坐起,急切喊道:“贤弟在哪里?”
几名亲信急忙上前搀扶,劝道:“将军不要起来,快躺下休息!”
蒙毅怒道:“我问你们,贤弟在哪里?”他在昏迷前,知道无障舍命为他吸出毒血,所以他醒来时,第一个想知道的就是,无障现在怎么样了,换一句话说,是否还活着。
亲信道:“道长昨夜为了照顾将军,劳累了一夜,天没亮又去采药,回来后,又为将军熬药敷上,现应该在那座石崖旁休息了。”
蒙毅一听,心中稍安,又道:“快扶我起来,我要去见贤弟!”
亲信道:“将军大伤未愈,不易行动,还是让道长……”
“快扶我起来,否则我自己去!”蒙毅喝令道。
亲信不敢违抗,几人只好扶起蒙毅,穿过正在修整的骑兵队伍,来到一座嶙峋的石崖下,见到无障正背靠石壁,闭目而憩,亲信欲要叫醒无障,被蒙毅阻止。
蒙毅见无障脸色苍白,心想:“贤弟本就身患绝症,不仅舍命为我吸出毒血,而且用他本就不足的鲜血,来救我性命,这样的生死兄弟,此生何求。”转而低声吩咐亲信,去拿被褥,他被搀扶着坐到了地上,欲要在此静待无障醒来。
无障向来睡不实,似乎觉察到了有人来到身边,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是蒙毅被搀扶坐在身边,连忙起身道:“二哥身体虚弱,需静养,怎能随意走动,如此,毒性会加重的。”
蒙毅见无障醒来,懊悔道:“是二哥不好,本想来探望贤弟,没曾想,吵醒了贤弟。”
无障道:“二哥想见我,传弟弟过去不就可以了吗,何劳亲自来此。”
蒙毅道:“贤弟舍命救我,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务必亲眼相见才心安,贤弟,大恩不言谢,请受哥哥一拜!”说着就要下跪。
无障急忙上前扶住蒙毅道:“二哥,折煞弟也,既然是兄弟,何须如此。”
蒙毅热泪盈眶道:“贤弟说的是,贤弟说的是!”在无障搀扶下,又坐回原处。
无障道:“我们昨日虽歼灭了另一支骑兵,却没曾想,令丘林山逃脱,现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想要伏击呼延烈日的骑兵,已然不能,步兵又在神木,不能及时赶来,二哥现又有伤在身,不能临阵指挥,要以不足两万的骑兵去对抗接近五万的骑兵,胜率渺茫,他们此次入侵损失不小,未必会再从九原进军,弟劝二哥,还是退守神木,另做打算,以免迎上他们猛扑之势。”
蒙毅道:“此次我所率是咸阳驻军,现咸阳兵力空虚,若是时日太久,必然会令陛下担忧,朝内蜚语,留守神木是不可能的,必然会被召回,而一旦回朝,呼延烈日的这支骑兵实力最强,仍会再次突破上郡,进军太原,到那时,东北六郡危已,唯有现在,截住他们的去路,才是歼灭他们的最好时机,而且通武侯收到我的飞鸽传书,必然会带着两万骑兵,在他们后面火速追来,到时两面夹击,呼延烈日必败!”
无障道:“若是通武侯没有追来,我们岂不是陷入了绝境。”
蒙毅道:“不会的,我们是世交,他经验丰富,必然不会错过此等时机,更不会令我陷入绝境,到时你就知道了。”
无障看着满脸自信的蒙毅,微微一笑道:“一山不容二虎,他只要在一念之间,就会让蒙家从此陨落,二哥怎能在如此危急关头,将命交到他人手中。”
蒙毅笑道:“贤弟多虑了,你不了解他,他必然会来此的,你放心吧,剩下的事情交给兄来做,你为我操劳了一夜,继续休息吧。”说着,命亲信扶起他,缓缓离开。
无障望着蒙毅的背影,直至远去,才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嘴角微微一弯。
……
烈日炎炎,草木枯萎,大地如蒸笼,号角声长鸣,蹄声如闷雷,匈奴骑兵从远处地平线露出,片刻后,将近五万的匈奴铁骑,缓缓呈现在视野之中,旌旗招展,战马低啸,气势磅礴,缓缓逼近山坡。
将旗之下,一人身材魁梧,怒眉虎眼,虬髯如针,双手持着一对狼牙大铁锤,凶悍之极,座下一匹赤焰巨狼,凶睛如黑夜鬼火,白牙尖如利剑,红鬃如火焰飘舞,黑爪锐利如刀,晃悠行进间,发出呜呜低吼,狰狞恐怖。
身边一人,身骑一匹枣红马,怒目圆睁,正是逃脱的丘林山,自己的一万骑兵,顷刻间,就只剩下不足百人,他已愤恨到了极致,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明白,须科拓的骑兵是如何被歼灭的,致使他毫无防备,中了埋伏。
望着土坡上蒙毅身披战甲,安然无恙,凛凛端坐马上,两边是摆好阵势的骑兵,心道:“中了我的毒针,竟然没死,难道他有灵丹妙药不成?”
眼见狼师快到山坡下,呼延烈日见金行子正坐在啸天虎上,把玩着须科拓的雁翅长刀,须科拓的人头正挂在虎鞍旁,大手一扬,喊道:“停!”此令一下,五万骑兵登时停住,周围骤然安静。
呼延烈日眼扫秦兵,对丘林山轻蔑道:“你认为眼前的这些骑兵,就能将须科拓的虎师全部歼灭,杀死了须科拓?”
丘林山憾然道:“狼将军,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我看蒙毅带兵要比他的哥哥厉害很多,没准虎将军如同我一样,也是中了他的伏击。”
呼延烈日冷哼一声道:“你被伏击了,那是你不小心,本将就不信他们区区两万骑兵,今天能将我五万狼师打败,你这是在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了,在一旁好好看着,本将是如何割下蒙毅的脑袋,送给他哥哥。”
丘林山被呼延烈日说的哑口无言,无地自容,心中更是悔恨。
呼延烈日一纵赤焰狼,上前向着蒙毅大喊道:“原本担心你们会逃,没想到你们仍胆敢在此送死,本将问你,是你杀了须科拓,灭掉了他的虎师?”声如响雷。
蒙毅微微笑道:“彼此彼此,须科拓确实是本将所杀,但歼灭他的三万骑兵,则是我贤弟一人所为。”示意身旁的无障。
匈奴数万人的目光齐齐汇聚无障,怎么也看不出如此瘦弱之人,会有什么本事,不过,蒙毅也没必要骗他们,或许此人当真用兵如神。
呼延烈日对无障道:“本将想清楚你是如何用奸计害死他们,我也好替他报仇,洗刷耻辱!”
无障端坐马上,平静地看着呼延烈日,没有理会他的问话,此时,啸天虎上的金行子不悦嚷嚷道:“你要想死的明白些,贫道告诉你,不是奸计,是法阵‘飞石流沙’,你不懂,简单来说,就是将人埋了,直接下葬,你要不要试一试?”
呼延烈日知道问不出,怒道:“口出狂言,竟敢戏弄本将,一会本将就将你碎尸万段,碾成肉泥!”
金行子嘿嘿笑道:“你的那只红毛狗也不错,还有你的狗头,贫道也喜欢收集,准备将你们匈奴四大畜生的头串成一串,挂起来玩,嘿嘿!”
呼延烈日一听,火冒三丈,怒喊道:“跳梁小丑,大言不惭,有种出来与你爷爷应战!”
金行子望了一眼无障,见无障没有阻拦之意,转而引虎上前,对呼延烈日笑道:“你总是把种子含在嘴里,出言如尿,就不怕风大,吹掉了种子。”词语一出,引得秦兵哈哈大笑。
金行子虽愚钝,但因时常与凌空子拌嘴,是以嘴上从不饶人,呼延烈日十个也骂不过他。
呼延烈日,本就是火爆脾气,又骂不过金行子,登时怒火愤涨,一纵赤焰狼,飞奔冲向慢悠悠而来的金行子,巨锤高扬,“纳命来!”
金行子双手提着与他不相符的雁翅长刀,嘿嘿笑道:“好,就让贫道陪你玩几圈!”话音刚落,呼延烈日的狼牙锤带着千钧之力呼啸砸来,金行子一提啸天虎,啸天虎向身侧一跃,这一锤落了空,“好大的风啊,不错,不错,再多扇会,天突然这么热,好让贫道凉快些!”
呼延烈日见金行子躲开这一锤,纵起赤焰狼,跃向金行子,又是一锤砸了过去,“有本事与你爷爷较量一番,躲算什么能耐!”
金行子再次提着啸天虎躲过狼牙锤,“贫道不躲,难道等着你砸死,是你没长脑子,只会使蛮力,看来你们匈奴四畜都是你这般。”
呼延烈日怒不可泄,驱使赤焰狼追着金行子,一锤跟着一锤砸过去,这狼牙锤每一把足有二百斤重,在匈奴无人敢招架,只要被砸中,连人带马,会一并砸死,所向披靡。
不多时,呼延烈日已连续砸出五十多锤,浑身大汗淋漓,怒骂不止,而金行子提着啸天虎,乐颠颠地左跳右闪,来回绕圈,让呼延烈日的狼牙锤,锤锤落空,就如同与须科拓相斗一样,不断消耗呼延烈日的体力。
金行子的修为已达元婴期,若用法术,很容易击退呼延烈日,但无障吩咐过他二人,不要擅自动用法术,否则他们会被发现是妖怪,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在殉情崖之时,就险些被龙泉认出,只是当时龙泉没留心观察,才侥幸躲过。
若是蒙毅没受伤,今天必然要与这匈奴的第二猛将痛快较量一番,遗憾的是,现在只能去观望,他知道金行子是在拖延时间,等待王贲率骑兵赶来,可望着远处空无一人的荒野,他的心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