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

    位处密林的一处天然洞穴前，戴着厚实麻布口罩的工匠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着将洞穴里的蝙蝠粪便一桶一桶往外运。

    而洞穴前不远开辟出来的空地上，是一口口熬煮着蝙蝠粪便的大陶锅。

    天幕中提及过的，动物粪便和尿液经过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发酵，可以将其中所谓含氮的有机物转化成为硝。

    而蝙蝠都是悬挂在高处排泄，同时又大多聚集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

    一些大的洞穴甚至能栖息数万乃至数十万的蝙蝠，在漫长无人打扰的环境里，积攒在洞穴底部的蝙蝠粪便甚至能没过人半截腿。

    这些洞穴里数量庞大的粪便，就相当于一个小型易开采的天然硝矿。

    而硝是溶于水的。

    一口陶锅两桶粪便五桶水，充分搅拌后蝙蝠粪便里的硝就能融进水里。

    溶解时再加热一下，溶解效率更高，溶解更充分。

    加热溶解后，再用筛子将粪便捞出来，粗滤过后的粪水，再倒进装了沙子、石子、木炭和纱布的漏桶里进行细滤。

    过滤到小于筛子口的杂质，提高硝的纯度。

    最后将细滤过的粪水倒进陶锅里熬到干，便能够得到干净洁白的硝酸钾了。

    只是单靠这个步骤提取出的硝酸钾还含有其它材质。

    因为粪便中可溶于水的物质不止是硝。

    这便要借助天幕提到的另一个提纯办法，也是提纯白糖时提到过的结晶法。

    将这些含硝酸钾的固体用少量水溶解变成饱和溶液，并加热提高液体的溶解度，继续添加固体直到无法溶解时就得到了过饱和溶液。

    待液体自然冷却后，溶解度就会下降，硝酸钾就会析出变成结晶。

    这样便能够过滤掉其它杂质，得到纯度足够高的硝酸钾。

    这些提纯后的硝酸钾，既可以用于制作威力更强的火药。

    又可以与磷肥按不同作物所需的比例混合成为复合肥料。

    因为硝酸钾既含氮又含钾，本身就是复合肥料。

    另外提取过硝之后的蝙蝠粪便并不会失去所有养分。

    还有丰富的有机物、磷、钾以及微量元素。

    这些剩余营养物质仍能给作物和土壤提供养分。

    晒干之后的蝙蝠粪便仍可以作为一种廉价肥料提供给大秦的百姓们。

    只是这种提取过程耗费的燃料多了些，味道太冲了些，吸多了可能会中毒晕过去。

    密林里面柴火倒是不缺的，但味道嘛，就只能用过滤性并不太好的麻布凑合了。

    等以后大秦打通西域，从西域弄到棉花以后有了棉布，情况应该能好一些。

    正在陶锅边上搅动热腾腾的粪便的监工，一时受不了那味道撂下棍子跑去一边，拽下口罩就将早饭给吐了出来。

    监工的部下赶紧舀来一瓢水让监工喝下缓缓。

    监工喝下半口吐了半口，埋怨道：

    “臭气熏久了，连水都是臭的。

    命不好啊，爷爷我本以为有了火药大炮，将来为我大秦开疆拓土，靠军功能攒一个千户侯出来的。

    结果一道军令，爷爷我就被调来熬粪了。”

    部下笑道：“以前你是百将，手下只管百号人，现在你能管上千号人。

    而且熬粪杀敌都是立功，还是大功，粪熬多了，火药有了，肥料有了，将来制定能做一个县令，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吐完了肚里没食，我去给你弄点饭菜？”

    监工看了眼脚下影子正居中，到晌午了，便朝着劳役们喊话道：

    “都听好了，别以为咱们熬粪是低贱活，咱们熬的不是粪，是粮食，是火药，是咱大秦将来富强的根本！

    虽说给不了你们工钱，但我做主，服完了劳役你们可以每人挑三担子粪回去，弄到地里够你们来年多长几百斤粮食。

    还有，咱这活太臭了，吐多了吃的饭跟没吃一样。

    给官家做活自然不该饿着你们，停下手里的活，吃饭去，以后每天晌午都有饭。”

    秦朝的劳役都是律法规定的强制性义务，是没有报酬的。

    除非是欠了官府的赋税，可以用额外劳役去抵偿欠税，一天是八钱，要官府管饭的话就是一天六钱。

    现在听到有实打实的福利，劳役们顿时欢喜起来，跟着监工去吃从没有过的中午饭。

    饭菜很简单，主食的小米饭，菜是靠山吃山捡来的木耳，还有开辟煮粪场时打来的长虫煮的蛇肉汤，另外再加一点寒酸，也就是咸菜。

    吃着饭，监工的部下有些心忧地道：

    “这多吃一顿饭，既误了工，又多耗费了粮食，而且那些粪肥虽说是煮完之后的渣滓，可也是官家的，这上头要怪罪下来……”

    监工捞出一块蛇肉分给部下。

    “跟我打仗的时候，我可有苛待过你们，有军功一起赚，有肉一起分，就是没吃的我也带着你们一块搜山找吃的。

    所以我是你们的头，你们是我的兵，既是兵将，也是同生共死的弟兄。

    老秦人不多了，我有那本事自然要善待我们秦人。

    而且这煮粪的活确实叫人吐到没了气力，多吃一顿也是常情，官家不会怪罪的。

    私分粪肥那也是为了让人干活卖力，谁要看不惯就让他自己来煮一个试试。”

    有这样的头，自然让底下的人心暖。

    部下说道：“我三女儿十三了，长得可乖，等再过几年就嫁给你小儿子，算是便宜那小子了。”

    监工笑道：“何必多等那几年？今年就给他们置办婚事，钱都我出，再给你家下一份好聘礼。”

    部下指了指天上。

    “天上刚说了，早生孩子可是会要命的，你倒是不担心你家儿子，我可心疼我家姑娘。”

    监工：“我是怕咱两家离得远，你家好闺女被别的小子拐了去，到我家来，我给你养姑娘，保准她长得白白胖胖以后再让她与我家儿子成亲。”

    部下：“那你怎不把你家小子送我家来养着？我把他当亲儿子，等他大了，我给他俩盖房子。”

    “好啊，要搁旁人我可没得白送一个儿子，你又正好没生个儿子出来传宗接代。

    等轮替下来咱就回家给你下聘，要是你家姑娘真能迷了我家小子的心，到时候咱一起给他们盖房子。”

    “嚯～这可是大恩，我得找坛子酒来敬你一个。”

    ……

    大秦这些小人物的欢喜并非个例。

    有了充沛的武力，有了将来吃不完的粮食，未来大好的局面让所有的百姓都憧憬着，高兴着。

    同样的，也不只是大秦百姓这般欢喜，其它朝代也大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