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个头都不高,又黑又瘦的,一看就是常年在户外劳作。
俩人精气神很好,只是脸上已有了超出年龄的风霜。
两个孩子跟在他们身后,显得畏畏缩缩,很没自信。
男人和女人,见到林峰他们,强挤出笑。
“警察同志来了,快屋里坐吧。”
林峰往堂屋瞅了眼。
“就你们一家人?那几家都没来?”
这赔偿款,是七家一起凑的,怎么钱送来就走了?
那么怕见到警察?
“他们家里都有事,钱都送来了,在屋里呢,咱进去再当着你们的面,清点下。”
男人笑道。
林峰点了点头,一行人一块进去。
屋里显得很阴暗。
5月份的天气,这会儿外面穿单衣都有些热,可这屋里,却有些凉飕飕的。
这跟屋子的构造有关,房顶太矮,窗户又小,阳光照不进来,通风也不怎么好。
苏凌风瞅着他们家这条件,不免有些感慨,他们家这个叫刘小亮的儿子,可真是太不争气了。
这么样一个家庭,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你这做老大的,不以身作则,好好混,反倒是游手好闲,做起街溜子来了。
不说撑起家庭吧,怎么也得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做做规划啊。
找个活干,或是学个手艺,以后有个混饭吃的本领,也是好的啊!
女人几乎把家里能坐的东西,都搬出来了,但还是没凑齐,他们这么多人坐。
脸上有些尴尬:“家里条件不好,你们多委屈下。”
林峰摆了摆手。
“别客气了,我们办完事就走,赔偿款拿上来吧。”
“嗯嗯。”
男人拎了个布兜子来了,听着那“哗啦”的声响,里面还有零钱。
“这个单子你们看下,我们七家凑的,我们不认识字,找村里有学问的给写的。”
男人递过一张纸来。
林峰接过,递给一旁的苏凌风。
苏凌风看了眼。
三万块钱,那六家一家出4千,刘小亮家出了六千。
估计刘小亮是主犯的缘故。
他们家这条件,凑六千出来,可够瞧的。
这会儿女人,在一旁抹起眼泪,也不知是心疼钱,还是心疼她儿子。
可能两者都有吧。
“咱们数数钱吧。”
男人说着,就要把那一兜子钱倒到桌子上。
林峰不由得皱起眉来,瞅这些零钱就头疼,三万块啊,不是少,数起来可不少时间。
但这赔偿款的事,苏凌风当家。
他就是协同办事的。
苏凌风摆了摆手:“别数了,相信你们。”
“还是数数吧,当面好点账,要是少了,出了门再回来找,可就不好说话了。”
男人笑道。
苏凌风也跟着笑了,抓住他手腕。
“没事,够不够就这么多,歇着吧,我问问你话。”
男人显得有些紧张。
“该说的,前两天警察过来,我们都说了。”
女人也跟着帮腔道:“对,警察同志,咱要问话也行,能不能别去所里了,我们害怕,家里还有事,孩子也没人看。”
“不去所里,就在这聊。”
苏凌风笑道。
一旁的林峰,拍了苏凌风肩头一下。
“兄弟,你还有什么话要问?”
“聊聊家常,你们坐着歇会儿。”
林峰直挤眼。
小声道:“你瞅他们这屋有地方坐嘛?办完事咱走就是了,跟他们有什么聊的。”
“辛苦峰哥一会儿,我不多耽误,问几句就走。”
“行,你问吧,我们在院里等你。”
说着,给跟着来的那几个年轻警察,招了招手,一块出去了。
罗杰也不想在屋里待,跟着一块出去。
屋里只剩下这一家人和苏凌风。
苏凌风抽来一个板凳坐,给他们一家人也招了招手。
“坐下说。”
男人和女人有些局促,但还是照坐了,在一旁坐下。
两口子对孩子使了个眼色。
“你们出去玩,警察同志问我们些话,一会儿就好。”
两个孩子眨巴眨巴眼,显得有些惊慌。
正要出去,苏凌风给拦住:“一起坐着聊,我也有话跟孩子说。”
两口子怔了下。
眼前这个“警察”,跟他们前几日见到的,好像不太一样。
“那坐着吧,听警察同志说。”
又给两个孩子招手道。
两个孩子很乖巧,挨着爸妈坐。
苏凌风笑了下。
“别紧张,我不是要质问你们什么,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这个刘小亮,是怎么成今天这样的?”
两口子一听苏凌风这话,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别提了,我们都后悔死了。”
“后悔?怎么回事?”
苏凌风见他们家这两个小的孩子,都挺老实的,已经预感到,或许那个刘小亮,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
“那孩子都是我们给惯的,他早产,那时候都觉得活不成,好不容易养活了,就捧在手心里宠,别看他是家里老大,平日里这俩小的,都得让着他。”
男人语气里,满是悔恨。
苏凌风一声叹息。
又是一个,自己种的因,吞自己结的果的事。
“那你们看到这孩子要走歪路,就没想着给纠正嘛?还这么惯着?那不是害他嘛?”
苏凌风一直有这么个疑问。
小时候惯就算了,孩子长大了,还那么惯,不是明摆着要看这孩子长成劳改预备队员嘛?
说到这儿,女人眼泪下来了。
捋了捋袖子。
苏凌风怔了下,干嘛,不让说,准备干架啊?
等她把袖子捋起来,露出分成两色的胳膊,外面的皮肤黑,衣服底下的皮肤白。
“警察同志,你瞅瞅,这胳膊印子,是他给咬的。”
女人给苏凌风看。
在胳膊肱二头肌的位置,有一块十分明显的牙印子。
要是她不说,说是被狼咬的都有人信。
“这伤疤有多长时间了?”
“也就是去年的事。”
正说着呢,男人把裤腿也卷起来了。
“警察同志,你再看看这个,这是他拿镰刀给划的。”
苏凌风心头惊了下,赶忙去瞅。
一道呈月牙型的伤痕。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是这两年的事,你再看看孩子身上。”
说着,把小儿子后背的衣服掀起来了,背后一道看着触目惊心的长条伤疤。
“这......也是他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