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少年郎在我的怀里失去了温度。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最后青色的尸斑爬上他的每一寸肌肤。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军府再次挂上白绫。
这次的主角是我的少年郎。
他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仿佛只是睡过去一般。
她再也听不到少年郎说爱她,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再也看不到他那俊朗的笑容。
她的少年郎永远闭上了双眼。
我的少年郎啊,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躲过了战场上的杀戮,却没有躲过罪恶滔天的皇权。
他的心脏被一箭射穿之时,他温热的血溅在我身上时,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的少年郎啊,死在了我最爱他的年纪,死在了寒冷的冬天。
将军府一门三将,皆死于权谋,娘亲受不了打击,在季鹤远头七那晚追随家人而去。
从此,我时水水无家可归,成了人人唾骂的灾星。
凭什么,她最爱的人死了,那些害他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凭什么……
世道不公,她就亲手了结了世道,世间不是非黑即白,那她就让那些恶人全部下地狱。
在将军府丧事一月后,寡妇时水水传出改嫁的消息,这次她嫁的不是达官显贵,而是备受宠爱的六皇子殿下。
长街十里红妆,街道上张灯结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幸福的笑容。
少年郎的死,换来了边疆百年安稳。
风光伟绩归于平静,所有人都不会再记得他。
时水水身穿嫁衣,凤冠霞帔无一不是最好的,甚至比第一次的嫁衣还好。
但她心里已经没有嫁人的欢愉。
她的心已经随着皎皎明月的少年郎离去。
六皇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皇帝同意以正妃之礼迎她进门。
花轿停止不知是被什么人拦住,时水水抬眸望去。
谢凤江和农海拦在花轿前,字字句句骂她在季鹤远尸骨未寒时薄情寡义另嫁他人。
薄情寡义,什么意思?
尸骨未寒,又是什么意思?
她又想做什么?
最后两人被六皇子强势赶走。
“一拜,天地为鉴、喜结良缘。”
“二拜,两姓永好、子孙满堂。”
“三拜,琴瑟和鸣、携手百年。”
“礼成。”
此成婚,无高堂,没有真心祝福他们的人,六皇子拉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生怕她当场悔婚。
他不知她不会的。
婚房里,时水水平静的听着喜嬷嬷的祝词,思绪已经飘远。
半月前,她冒着风雪跑到六皇子府,逼问季家真正的死因。
“殿下,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我就是你的。”
时水水在六皇子面前,褪去了自己衣裳,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她承认自己很卑鄙,也承认自己不择手段。
可是只有这样的办法,她才能为亡夫报仇。
六皇子望着心上人在自己面前失去尊严,平素冷静的他第一次失态。
“时水水,你是在糟践你自己,还是在糟践我对你的感情,你知不知道,只要你想要,我一切都可以给你。”
包括他的命。
时水水慌张又无助,怔怔的望着失态的六皇子。
她好像又伤害了别人。
六皇子小心翼翼帮心爱之人穿上衣裳,为她保暖。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心爱的人已经变得瘦弱不堪。
那夜,时水水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好一个功高盖主,好一个帝王权术。
大皇子被皇帝庇护,所以任何人都判不了他的罪。
仿佛季鹤远的死,在他们眼里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的少年郎就死在这样的人手里。
“水水,回神了。”
六皇子望着属于自己的新娘,他做了和季鹤远相同的事情,喝下合卺酒,最后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礼毕后,时水水主动环抱六皇子的腰身。
“玄义,要了我吧。”
玄义,对不起。
她记得自己的字也唤玄义,六皇子心生荡漾,他拒绝不了爱人的请求。
日子仿佛又回归了平静,时水水也仿佛忘记了那段尘封的记忆,和六皇子甜蜜的渡过一段时间。
他们就像平常夫妻一般,互相为对方解忧,她为他洗手做羹汤,他为她描眉许下终身。
就这样他们平静的相处了两年。
越国十三年冬,皇帝身体欠佳,封六皇子为太子。
同一年,大皇子举兵造反,先帝薨世,六皇子救驾有功登基为帝,册封时氏为后。
他做到了对她的承诺,她终于可以报仇了。
少年郎死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午夜梦回之时总能见到那时的季鹤远。
时水水手拿利剑独自进入宗人府,昔日风光的大皇子变得和乞丐一般,时芳蓬头垢面,变得疯疯癫癫。
她杀了大皇子,杀了时家所有人,所有参与过刺杀季鹤远的人,她统统没有放过。
在玄义找到她时,她身上沾满了鲜血,所过之处留下一串串猩红的血脚印。
“水水,我们回去吧。”
玄义不在乎时水水身上血迹,抱着她离开宗人府,最后把她洗干净,她又成为了风光无限的皇后。
“玄义,你真好。”
时水水在男人怀里蹭了蹭,贪恋着他的温暖。
玄义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在她眼里看到独属于自己的影子。
可惜,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急切的想要证明什么,在床上疯狂的要了心爱之人一遍又一遍。
“水水,忘了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恳求能得到她的回应。
久久没有应答,原来时水水已经睡了过去。
每个皇帝都要上早朝,在玄义去上朝后,时水水睁开双眼。
她一夜未眠。
天色昏暗,早晨的冬季越发寒冷。
时水水穿上一身素衣来到季鹤远的墓前。
“我来看你了。”
她描摹着爱人的名字,脑中浮现爱人的模样。
记得那日,少年郎偷偷进入小院,被她逮个正着,她追着他打了许久。
记得他带着自己去逛花灯,她送他同心结。
都忘了那时还买了一对小人,但不知道为何那对小人不见了。
“我好想你,好想你,为什么你偏偏就死了呢?”
我让你稳重些、冷静些,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对,不怪你,怪的是他们,是他们要了你的命,是他们不让我们好过。
玄义,我帮你报仇了。
黄泉路上,等等我,好不好。”
胸腔传来剧烈的疼痛,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是啊,她饮下了鹤顶红。
昏迷前,她似乎见到了有人朝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