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梗从窗户边走开,回去的路上,嘴里不时嘘声道:
“还嫂子呢,还柴可夫死鸡呢,肉不肉麻。”
棒梗不懂两人说什么,
只觉得他们过分礼貌,还相互吹捧,就有点鸡皮疙瘩出来。
不过也完成任务,这下肯定有鸡吃了,他高兴的回去。
陈锋看到窗户上的人影闪过,也是摇头一笑。
不用猜都知道是棒梗。
这小子趴别人家窗户偷听是常有的事,总改不了,
院里一有什么消息,比谁都知道得快,鬼精得很。
不过刚刚只是正常聊天,没什么见不得人。
陈锋觉得无所谓,但娄晓娥这时紧张了,于是站起身来,
她回过神,想起许大茂还在家里等,于是说:
“那个…陈锋,我们下次再聊。”
“其实我是找你有事的,大茂说要请你喝一顿,还在家里准备了一桌子菜呢。”
“你去不去。”
陈锋一听,也是懂了,原来许大茂要请的人是他。
狗东西,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好屁。
陈锋一点也不想去,那人尖嘴猴腮,看着就不舒服。
不过娄晓娥也不想空手而归,不然回去又得挨骂。
于是她坚持劝了一会儿,最后陈锋看在她的面子上终于答应了。
“嫂子,那我去了?“
娄晓娥笑了笑,从架子上拿起陈锋的衣服,“快把衣服穿上,别像我一样着凉了。”
突然的关心让陈锋一阵惊讶。
自己的礼貌居然让娄晓娥有了一丝热心的回馈。
当然,夫妻俩的事情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但许大茂平常怎么对她,怎么看她,其实明眼人都知道。
在院里,除了聋老太太,娄晓娥其实是最受人偏见的。
一方面是因为许大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资产阶级的家庭出身。
即便是基本的尊重和交心的聊天,
对于娄晓娥那也是很可贵的。
陈锋穿好衣服,紧随其后,往后院走去。
......
东四头条胡同里,一家破败的二进四合院,
院子住户不多,只有二三户,
因为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但租下来也便宜。
冉秋叶和她的母亲就住在院里的东厢房,也是两间。
不过家具还是挺齐全,有桌子和书柜,都是父亲之前曾经用过的。
不过里面的东西都被抄家的人给带走了。
现在只剩她们母女二人,
生活非常节俭,但也勉强过得井井有条。
只是相对比较孤独,和封闭罢了。
陈锋的出现,算是给她的生活里带进一抹阳光。
今天冉秋叶回来,格外高兴,话也多起来。
不过老妈挺伤脑筋的,神经衰弱,病症时好时坏。
这次回来,王小翠拿给的饼也没吃,
掐着饭点又在自顾自的煮粥了。
母亲叫张雨枚37岁,出生书香门第,学识很好,
当年结识的另一半,自然也是海外归国的才俊。
婚后过得美满,并且顺利生下冉秋叶。
丈夫在学问上很有成就,大学里是受人尊敬的教授。
前几年,丈夫被划为you派,
被人检举,在校园贴上了大字报,遭到前所未有的污蔑。
这个家庭在脆弱的时候展示了它最坚韧的一面,并没有在遭受侮辱后寻死。
丈夫本来是降职降薪留校,
但后来批斗得更加匪夷所思,把他发配到偏僻的艰苦农场。
起初每月都会寄信,诉说他的疲惫和想念。
但为了姑娘的前途,也是在丈夫的强烈逼迫下,张雨枚含泪,与爱人划清了界限,
并向审查的人表明了坚定不移的政治立场。
也自那以后,张雨枚的精神状况就出了一些问题,
冉秋叶总是打听父亲的消息,总问妈为什么与父亲断绝联系。
但一聊到这个,
母亲就非常痛苦和暴躁,后来干脆就不问了。
她多少也能猜出个大概。
现在冉秋叶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妈,
守好这份不易的工作,然后小心谨慎,能不说话就尽量沉默。
今天,母亲又发病了,
药没有吃,饼也放在桌上一口未动。
她自己做饭,糊里糊涂的把洗衣粉当成棒子面,煮得一锅泡泡。
冉秋叶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母亲坐在炉火前,发呆盯着煮沸的泡泡。
她把妈扶去床边后,就着急的问道:
“妈,你怎么又在做饭,不是说我回来给您做吗。“
“为什么烧饼也不吃?”
冉秋叶抹去母亲脸上的炭黑,看着她的眼睛。
几秒钟后母亲回过神,她抓住冉秋叶,有些生气:
“秋叶,你怎么才到家,”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下完班就要马上回家,外面坏人多,你怎么不听呢?“
“总是让人担心,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冉秋叶侧过头,有些不想听她的教训,
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这一套,
有时候她甚至被管得有些喘不过气。
每天除了照顾妈的饮食起居,还要处处受到她的限制和恐吓。
仿佛世界就是一片黑暗。
母亲知道冉秋叶不想听,但还是不吐不快,非要说完不可。
她继续数落道:
“王小翠说你在图书馆学习。但那个饼又是怎么回事?”
“家里钱不多,你这肉馅饼的钱都能在家做好几顿的了。”
“以后不许在外面吃,也不许在外面买。”
冉秋叶看母亲终于数落完,于是点头道:“知道了妈。该我了吧?”
她松了口气,安抚的抱了抱母亲。
接着,在床头的药瓶里拿了一片药,给母亲服下,说:
“以后药得按时吃,这样精神才会好。”
“你除了担心我这点事,能不能也对自己好,”
“做饭的步骤,还有面食放的位置我都给你写上了,你也不看,那锅里全是洗衣粉怎么吃呀。”
“把那饼吃了吧,今天我没花钱,都是人家请的。”
“以后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坏人了!”
冉秋叶边说着,嘴角上扬起来。
母亲一直说她到了成婚的年纪,不能再拖了。
可托人介绍的男孩子,不是家里条件差就是介意她们家的成分。
尽管跟父亲没有任何联系了,
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这层身份,在这个社会仍然受到工人排斥。
这一次,冉秋叶也为自己做了决定,
她觉得陈锋,无论用什么标准去衡量都非常合适,
既是大厂的工人,也是能和她说得上话的知识阶层。
如果这次错过,只怕下一次真的就没人要了,
至少现在,她的年龄还不是很大。
母亲一听,就听出了玄妙,再一看冉秋叶的表情更加确定了,
她很兴奋,立马问道:
“图书馆认识的?不是歪瓜裂枣吧?”
“像不像坏人,领回家给我瞧瞧。”
“我可跟你说,我这关要是他过不去,你们就别想!”
“妈,你说什么呀,人家长得帅呢。”冉秋叶羞涩,从包里拿出自己画的钢笔画,
“他很心细,关心人,大气,很有安全感。”
“不仅如此,他还充满智慧,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聊起陈锋,冉秋叶仿佛又很熟悉,滔滔不绝,
虽然只是相识了几个小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