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表情为什么会这样?
……翔阳败给湘北那天,他站在公交车站就是这个表情。
那是一种被强硬压下的失落。
我突然想起一首歌,是那首藤井医生最喜欢也会常常会唱给我听的《多娜多娜》(《donna donna》歌手:Joan baez,发行年份:1960年),歌词里那头即将被卖掉的小牛“目露哀伤”,大概指的就是藤真现在这种眼神吧。
“啊……我是说我已经重新和学长做朋友了,因为学长在我心里,从你和长谷川学长他们一起救了我和堀田学长、大岛学长那天开始,我们就已经是那种见面会打招呼、偶尔也会笑着跟别人提起的朋友了,所以,我和学长其实已经在重新做朋友了不是吗?”
我以前很讨厌“重新”这个词,在我心里它具有推翻性和绝望性:我总是重新住院、重新开始打针吃药、重新面对疼痛……在那些不知何时就要重新出入医院的日子里,重新开始,就意味着之前的一切努力与坚持都失去了意义。
但是自从遇到三井寿,看着他重新开始打篮球,重新站回到球场中央,重新找回自信,重新展现出好看的笑颜,我突然觉得,有些事,即便重新开始也并不可怕,有的时候绝望的对面是希望,但到底是希望赋予了勇气,还是勇气滋养出希望,大概也没人能说得清楚。
“藤真学长那天没有去看湘北和海南的比赛,其实有点可惜。”
藤真健司站在我面前安静地听着我的话,那条用来帮我擦鼻血的手帕被他握在手心里。
“不知道学长后来有没有听说,樱木那天在球场上令人震惊的两罚两中就是用了学长教给我的投篮方法……大猩猩投篮,NbA的瑞克·巴利。”
我抬起手在空中扬了扬,做了一个猩猩投篮的姿势。藤真健司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他应该是听说了,毕竟在高中篮球比赛上用到这种姿势投篮的人,大概只有樱木一个人,想不被拿出去议论也不太容易。
“是我偶然把学长教我的方法告诉了樱木,虽然樱木那家伙觉得姿势丑,虽然他总是把瑞克·巴利的名字记得乱七八糟……但他还是用了这一招,而且用得很成功。”
我想到樱木一脸不耐烦地喊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唇角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浅笑。
他总是那样大大咧咧,无忧无虑。
“现在想来,我会和樱木提起学长、会和百枝提起,会和美智子提起,也会和阿寿提起……所以,我怎么可能会觉得学长讨厌?!我只是会感到害怕。”
我说这种话一定会令人觉得讨厌吧,至少在原田真珠、高桥爱以及藤真后援会里所有爱慕藤真健司的女生们看来,我多少是有点不知好歹的。
“当我记起学长就是阿藤的时候,当他们都说学长好像是在偷偷喜欢我的时候,我感到害怕。我怕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我无法想象会有人将那份喜欢我的情感默默保留多年,而且我似乎并不值得那样一份令我感激但又无法给予相同回应的情感,那么珍贵又那么沉重。所以,当你问我要拿你怎么办的时候,我会想要逃跑,同时,我也羞愧于自己的迟钝……没能更早地认出学长,很抱歉。”
我仰起脸,看着藤真健司,展现给他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藤真健司脸上的失落和眼神里的伤感随着我的笑容缓缓消散了。
“刚才我一直没跟学长说话,是因为我一直在想,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对不对?学长帮过我那么多,就那样一笔勾销我好像做不到,而且,学长手里现在握着的,是又一次因为我而脏掉的手帕,每次都是这样……说起来,好像每次遇到学长,我都是一副狼狈相。”
我把手伸向他,用眼神示意他将手帕交给我。
藤真健司犹疑了一下,便顺从地将手帕放在了我的手上,旋即我便将它牢牢握进手心里。
这次我会把它洗干净,亲自还给藤真。
我把手帕收好,然后站起身,对着藤真健司好看的脸,下定了决心,有点大言不惭地说:“我想好了,不管学长对我是何种喜欢,我们都可以做朋友,被翔阳高中藤真健司这么棒的人喜欢,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啊!但是,说真的,阿寿吃醋发脾气的样子真的很难哄,所以,就拜托藤真学长可不可以只喜欢我一点点就好,像樱木、宫城、流川、堀田学长、大岛学长他们那样,只喜欢我一点点就好,好不好?”
哈,我怎么敢说那几个家伙会喜欢我一点点啊?!
嗯……感觉,就是一种感觉。
藤真健司定定地看着我。
“当然,我知道这样要求学长有点强人所难,因为百枝说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人见人爱……”
“好,我答应你。”
我的话被他轻轻打断。
“我答应你,只喜欢你一点点,像堀田他们一样。”
此时,电车缓缓停了下来,我们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