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逆旅燃斗志
作者:令狐海洋   六十六年风雨人生路最新章节     
    我拖着仿佛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缓缓地从组织部离开。每一步都如同托着一座沉重的山峰,那股不甘与失落紧紧地缠绕着我,如同冰冷的铁链,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通往大门的林荫道上,明明离深秋还有些时日,可衰败的气息却已悄然蔓延开来。枯黄的落叶宛如被命运无情抛弃的残片,在空中无助地打着旋儿,纷纷飘落。

    一片落叶恰好落在我的脸上,那丝丝凉意,恰似我此刻冰冷透顶的心境。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我的遭遇而叹息。

    树上的鸟儿不知为何,沉默了下来,往日那如同银铃般清脆的啼鸣仿佛被这沉闷压抑的氛围死死扼住了咽喉。瑟瑟的秋风如同一个调皮捣蛋的小鬼,肆意地拨弄着我那一头凌乱不堪的发丝。

    我低垂着头,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朝着大门挪去。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千万不要碰见任何熟人啊。

    此时的我,就如同一个做错了事被父母狠狠责怪的孩子,畏畏缩缩地将身子紧紧靠着路牙边的路面,妄图把自己隐藏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逃避掉这世间所有的不如意。

    我多么希望脚下能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地下通道,好让我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子钻进去,彻底消失在众人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视线之外。

    我在心里不停地埋怨着自己那糟糕透顶的运气,怎么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像一群饥饿的野狼,一股脑儿地朝着我猛扑过来呢?

    我满心懊恼地想着:想我当初可是在团县委副书记的岗位上,被省委组织部选送的调干生啊,曾经还担任过淮上县最年轻的乡镇党委委员、副乡长,之后才调任到团县委的。那时的我,可是不少同事们眼中羡慕的对象呢。

    我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学成归来之后,能够借助一个合适的平台大展一番拳脚,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然而现在,等待着我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让人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岗位安排,这种感觉啊,可比犯了错误受到处分还要难受得多。

    当然了,我也不是觉得自己读了两年书就真的有多大的本事,好像组织上不提拔不重用我就对不起我似的,或者觉得自己就被屈才了。

    我心中愤愤不平的是,相较于其他人的人事安排,这明显显得不太公平公正,让人很容易就察觉到有被打压、被排挤,甚至是被报复的嫌疑。那么到底是谁要报复我呢?

    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毕业前前往楚淮县拜访县委书记余金必老师的那一幕。

    那是一个午后,温暖的阳光像金色的丝线,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陆离、如梦如幻的光影。

    我怀揣着一颗惶恐不安的心,就像一个不太熟悉讲稿,又即将要登台演讲的演讲者一样,站在老师家那扇威严的大门前。

    我犹豫了许久许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鼓起勇气敲响了那扇门。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的心跳瞬间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老师在县长、书记的岗位上已经多年,却始终像一盏明灯,关心着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学生。

    门缓缓打开,余书记那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的眼神中透着温和与睿智,让我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一些。

    “进来吧。”余书记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仿佛踏入了一个神圣的殿堂。

    屋子里布置得简洁而庄重,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我紧张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余书记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微笑着说:“别紧张,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之后,余书记微微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其实以你的调干生身份,团县委副书记回来当个乡镇长应该不成问题。

    你要是不放心,我给我的大学同学田禾写个条子。不过他是县长,人事问题还得书记说了算。”

    我一听,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忙说道:“那就麻烦您给县长写个条子吧,可能会好一些。”

    余书记没有丝毫犹豫,就像一位慷慨的大侠,拿起宣纸,手中的笔锋流畅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写道:“田县长,来人是我的学生,学成归来涉及分配岗位问题,常委会研究时请心中有数。谢谢!余金必”。x 年 x 月 x 日。

    余书记放下笔,目光温和地看着我说:“若是在我这里,你就无需担忧,直接下乡镇任乡镇长,过渡一下再做书记。俗话说隔枝不打鸟啊!也只能拜托他们尽量照料一下你了。

    不过田县长并非书记,你去找他一下或许会起些作用。若不行就日后再说,慢慢来,反正你还很年轻。”

    我心中满是感激,那感激之情就像决堤的洪水,几乎要将我淹没。拜别余书记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放下从车站买的一条红塔山香烟。

    余书记见状,微微皱起眉头,略带责备地说:“到我这儿来还带什么烟呐,更别在车站附近店里买烟。你花的钱不少,还极有可能是假烟。每次都这样。花了你近一个月的工资,大可不必这样破费。我们之间实在无需如此。”

    老师虽然收下了烟,但还是再次叮嘱我下次一定不要这样做了,并强调若再如此,他会让我带走的。

    我怀揣着那封珍贵的信,就像怀揣着稀世珍宝一样,开心又满怀希望地离开了余书记家,然后马不停蹄地径直前往淮上寻找田县长。

    到了田县长家,却被告知他不在家,他的夫人出来接待了我。她看起来很和善,让我留下信,说她会代为转达。

    我当时心里就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留下信。但最终,我还是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留下信就离开了。

    现在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难道田县长没看到那封信吗?如果看到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我也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亲手把信交给田县长,要是那样的话,我还可以顺便向他详细汇报一下我的情况呢。

    田县长也是在我读书期间调过来的,他还是江苏农学院第一批委培生。

    正好可以见个面,互相熟悉一下,套个近乎。可我却像个傻瓜一样错过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我真是个愚蠢至极的人啊,现在这样的结果仿佛就是上天对我愚蠢行为的严厉惩罚,我活该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我越想越觉得事情透着一股古怪劲儿,脑海里突然像划过一道闪电,闪过一个念头,这很有可能与郝香有不可割舍的关系。

    我这样联想是有原因的,在我读书第一学期结束时,在县城偶遇郝香。

    她就曾毫不客气当面指责我是个不听人劝,刚愎自用之人。并且还凶巴巴地、非常肯定地告诫我:“你就是拿了文凭也不会有多大用处。”

    现在想来,她可真是厉害啊,这个“说话很有影响力”的亲戚真的是很给力地呀。现在真的瞅准机会帮她出了一口丢面子的恶气了!

    我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像有一团燃烧的怒火。同样感受到这由爱生恨的滋味!其实这时的郝香已与一位科局级干部结为连理,日子过的比我们好百倍,还有什么必要再回头报复呢?

    我想;她不应该叫郝香,应该叫“好嗔”!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当时的分析和推测。

    真正被证实还是她看到我沮丧样子后自己得意时亲口告诉我的过程。

    从此,即使偶尔迎面相碰,彼此都显尴尬而相互淡然一笑了之。

    正在我沉浸在愤怒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我与林小平书记不期而遇。我心中猛地一惊,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赶忙调整自己的情绪,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内心却像敲鼓一样“咚咚”直跳。

    林书记看到我,眼神里略带责备地说:“回来了,也不到团县委坐坐聊聊。自打冒铃担任副书记后,你一次都没去过团县委,可我还一直给你留着办公桌呢。”我赶忙双手合十,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恭敬地向他表达我那由衷的谢意。

    林书记接着说:“日前别走!我们好好聊聊。”我连忙像拨浪鼓一样摇头拒绝道:“不了,我想回河口老家歇两日。下次专程过来再聊。”

    林书记却顺势一把将我拉到路边,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轻声问道:“组织部去过了吧?”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刚从那儿出来,看样子你都知道了。”

    林书记也跟着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也是方才得知!唉,如此安排实在令人心寒。即便不去深造委培,一个团县委副书记下乡,至少也该给个副书记头衔,好听一些。

    况且你当初调来便是乡镇骨干,党委委员、副乡长。到团县委走一遭,又送去深造委培,不仅未获提拔,还丢了党委委员,这也太不像话了,太不把团干部当回事了。

    依我看,你应该去找县委桑书记谈谈你的想法。这并非跑官要官,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像一个看透了世事的老者,说:“算了吧,现在找了也无济于事,不可能有什么改变,反倒影响不好,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吧!”

    林书记皱了皱眉头,那眉头就像两条打架的毛毛虫,继续说道:“你在团县委四年多,与你一同在乡下干事的人,如朱恒华、桑云、胡志华等,都已当上乡镇长了,你这书读的,不仅未获提拔重用,还遭贬职了呢!”

    我接过话茬,像个自我安慰的苦行僧一样说道:“倒也算不上贬职,只是未受重用罢了。我打算先干起来再说。”

    林书记无奈地苦笑着,那笑容里满是对我的同情,说:“唉!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林书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道:“不管怎样,团县委是你的娘家,你到县城来就过来坐坐聊聊。”

    刚与林书记道别,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又遇见了方伏和书记。他从自行车上利落地下来,满脸亲切地与我打招呼,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还示意我到一旁聊聊。

    我只好辞别林书记,跟着方书记站在树荫下攀谈起来。

    此时的方伏和书记已在县农机局担任局长书记。

    他关切地问我:“回来后被安排在哪里?”我把在组织部的谈话情况简要地告诉了他。

    方书记听了我的讲话以后,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燃烧的火焰,愤怒的情绪仿佛即将喷薄而出。

    大声说道:“这简直是对人极不负责的安排!这让人家如何开展工作?如何面对社会?哪有此等道理!调到团县委任副书记几年,又送去深造委培,回来不仅不提拔重用,还不参加党委。这不是明摆着降职使用吗!”

    我把侯部长的话学给他听。方书记听后更加愤怒,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怒不可遏地说:“简直是胡说八道!若不重用,那还让你去做股长不成!这已是副科级中最低的配置了。还说什么重用,重用个屁呀!”

    我无奈地说:“目前也无甚好办法了。”方书记像个热心的谋士一样建议我直接去找县委桑书记。

    当我将对郝香的猜测悄悄告诉方书记时,方书记皱了皱眉,那表情就像吃了一颗苦涩的果子,说:“若真如此,再找恐怕也无济于事,眼下,你唯有慢慢熬了。反正你还年轻,估计这人也不会在淮上多久了。”

    我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想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这般缘由无法公之于众。我承受舆论的压力、势力的裹挟和同僚的鄙夷。

    然而,在这一连串如同暴风雨般猛烈的打击面前,我虽然内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痛苦,但并未完全被这股黑暗的力量所击垮。

    我心中依然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那是对成功的渴望,是对未来的希望。我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一样,充分展现出自身的能力与价值。总有一天会获得认可与重用。

    我就像一颗被无情地埋在黑暗泥土里的种子,虽然暂时被黑暗重重笼罩,但却在心底暗暗地积蓄着力量,如同一个沉默的勇士,等待着破土而出、一鸣惊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