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身边的小女孩也一脸小心翼翼，喃喃道：“这位小哥哥，不要打我爹，我们给你道歉。”

    其实，李二狗最初的想法是，无论如何，也要先把这个家伙胖揍一顿，以消自己多年来的心头之恨。

    奈何少年的心还是太过柔软，太过善良。

    当他看到眼前这个场景，还是打消了第一个想法，却是忍着愤怒道：“李二娃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李二狗虽然最近生长了不少，不过还是很瘦弱，依稀有小时候的模样。

    李二娃相弄半天，好似认出了他，却又不敢相信，不敢承认，害怕认错了会被人收拾，最终他只能摇头道：“不认得，你到底是谁啊？”

    李二狗轻蔑一笑道：“我是谁，我是你那大哥托孤的孩子，李二狗。”

    “什么！”李二娃听到这个名字，竟然腾腾腾的退后几步，满脸都是不敢相信，如今李二狗虽然身穿的衣服不是新的，也比普通穷人家的孩子强上很多，至少没有一个补丁不是，这气质更是和以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二娃满眼不可置信，他声音有些颤抖道：“二狗，真的，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要不是我，怎么又会认的你呢，当年你把我卖到地主家，可知道我这些年过的什么生活，还有，我依稀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妹妹，哪里去了？”

    李二娃从震惊之中才清醒过来，片刻，这才说道：“哎，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说了，你看周围很多人都看着我们呢。”

    李二狗哼了一声，没有给他好脸色，虽然看到他这个惨样，心中有些动容，还是没有在心中原谅他。

    倒是他说的对，这边人太多了，好多人都看着他们，人声嘈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心念一动，就道：“跟我走吧。”

    一行三人往集市外走去，也没有坐的地方，他便带着两人来到包子摊前坐了下来。

    肉包子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小女孩，馋的直流口水，却不敢说话，只能时不时的盯着别人看。

    李二狗心中不忍，无论如何，他们的事情也和孩子无关，并且这丫头应该就是二叔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堂妹，一念如此，他招呼包子铺的老板道：“先来十个肉包子，再来碗羊奶。”

    “好嘞，客官稍后，马上就到。”包子铺老板麻溜说道。

    不过片刻，就端上来一屉包子和一大碗羊奶，可见那包子每一个大小均匀，其上各有九个褶皱，白白胖胖，香气四溢。

    羊奶加了一些糖，散发出香甜的味道，乳白颜色，诱人无比。

    小女孩不断咽着口水，一脸期盼之色的看向李二狗。

    李二狗点头道：“吃吧，热，慢点吃。”

    小女孩高兴，又看了看自己的爹。

    李二娃也不断的吞咽着口水，却是对小女孩点了点头道：“吃吧。”

    小女孩不再犹豫，抓起一个包子，也不嫌烫，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的直噎挺，马上端起羊奶喝了一大口，这才顺溜下去。

    紧接着又是狼吞虎咽，李二狗真怕的她撑坏了，赶忙说道：“不许多吃，先吃五个就是。”

    小女孩马上听话的点头，一边使劲的吃着，好像是怕吃的慢了，这五个都不让她吃了。

    李二狗这才看向二叔道：“李二娃，说说吧，我妹在哪里，还有你当初受我爹所托，为啥还把我给卖了。”

    李二娃话未开口，已经开始哇哇哭了起来道：“我愧对大哥啊，可是我有啥子办法，我家本来就有五个孩子，加上你们两个七个孩子哦，每天在节省都要吃好多的饭哦。

    你婶子为此事，天天和我吵架，我愁的头发都白了啊，当初你不知道，你妹体弱，来了我家不到半年时间，就生了肺病，眼看着孩子不行了，我们也没有钱治病。

    为了救她，我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为此，你婶子恨我，都上吊了，还好我发现及时，她才没有死掉，奈何还是无法凑齐药钱。

    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把你卖掉，这样的话，不仅能够凑足药钱，你也有个吃饭的地方，我也轻松不少。

    所以二叔才狠心把你卖了，有了药钱，你妹的病也被治好了，可惜家里太穷困了，我们不得已去了你二婶的村子，靠着丈人家救济，这才能够苟存下来。

    一次，我带着丫去集市，遇到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那男子气宇非凡，看到丫就非常喜爱，就询问我能不能卖。

    我问他，他是哪里人，那人告诉我，他来自大都富贵人家，如果丫跟着他去了，定然一生荣华富贵 ，不用在饿肚子，也不用在受苦了。

    我心动了，要知道那时候，我们穷的揭不开锅了，活下去都很艰难，你婶子还成天跟我吵，而这人来自大都，那可是大夏国都啊，听闻那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我寻思要真的这样，丫也不用跟我们受罪了，或许你妹要比咱家活的舒服。

    那人跟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妹好的，所以我一狠心就卖了她。

    这人出手也很大方，给了我五两银子。

    虽然丫可能活的更好，可我心中愧疚啊，我对不起我大哥临终所托啊。

    所以那五两银子我就一直给你存着，寻思等你长大了，就把银子给你，这毕竟是你妹的卖身钱。

    二叔虽然穷，可是那五两银子却是穷死也不会花的，被我偷藏了起来，你二婶为此跟我打了好多年，可是二叔从来都没有妥协过。”

    说到这里，李二娃这个年轻的汉子，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李二狗惊讶的看着二叔，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有如此曲折，他心中叹息，恨意虽然还有一些，也大多数随风去了，毕竟这种情况，让他如何在恨呢。

    他心中不由感叹，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一个穷字啊，也不知道为了这个字，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叹息一声，把包子推给二叔道：“你……你也吃两个吧。”

    二叔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二狗，我能不能把包子带回去，家里的几个孩子，都饿着肚子呢。”

    李二狗微微一怔，又是叹息一声道：“罢了，你吃吧，吃过我们在要。”

    看着李二狗的眼神，李二娃也不敢争辩，只能抓起来一个又白又大的包子，他轻轻咬了一口，包子里面的油水和汤汁灌满整个口腔，香气好似在嘴巴里面爆裂开来，那种感觉好似成仙了一样，多少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眼泪都不由激动的掉落下来，“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他一边感叹，一边小口小口的咬着包子，好似这是一块长生不老的丹药一般。

    李二狗看到他的模样，不由心中酸楚，他虽然笨，可是他不傻，也不知道二叔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全是真话。

    不过现如今，他更加希望二叔不要骗自己。

    人啊，心中总有放不下的牵挂，最终，二叔只吃了一个包子，剩下的包子说啥都不吃了，李二狗见此也没有办法，不过倒是看出来，能够记挂亲人的，至少不是一个太坏的人吧。

    李二狗心中还是不忍，又让老板拿了三十个包子，二叔赶忙阻止道：“不可，不可，这些都可多钱了，尝尝味道就好，可不敢再花你的钱了。”

    李二狗却没有搭理他，让老板用油纸包好，用草绳捆了起来。

    李二娃见此，哎了一声，很是心疼的说道：“你啊，这么多钱，还不如买点肉和面，自己回家做的话，能省下不少钱。”

    李二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如果是以前的他，打死也不会买这东西的啊，可如今，他有了道藏金钱，一切都是浮云的感觉啊。

    财大气粗，不过如此。

    此刻二叔拉住二狗的衣袖道：“二狗，如今你也大了，走跟我回家，去把你妹的卖身钱给了你，也算是了却了我心中的牵挂。”

    李二狗没有推辞，因为他想要知道，二叔到底有没有欺骗自己，如果没有欺骗自己，那么以前的一切仇恨都可以一笔勾销，毕竟他心中明白，如二叔所说，当年那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大柳沟，是金水河的一条支流，也是二叔现在所在村子的名字。

    就是借用那条小河取的村名。

    大柳沟距离天狗镇不远，出了天狗镇只要走个四里多路，就到地方了。

    大柳沟能有七八十户人家，是一个小村子，村头第一家就是李二娃家，远远望去，李二娃家住着低矮的草房，外面有一圈低矮的篱笆，可能是年头太久，木头有些腐烂，歪歪扭扭，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感觉。

    李二娃带着二狗直接来到门口，沿着篱笆查了七步，随即他就对这处篱笆下面一阵猛刨，挖了能有一尺多深的小坑，这才看到一块碎布包裹。

    打开包裹，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木头盒子，年头太久了，盒子因为潮湿的关系，都有些腐烂了，想来是埋藏多年的关系。

    李二娃小心打开盒子，就看到盒子里面躺着的一些碎银子。

    他激动的捧起那些碎银子递给李二狗，道：“二狗，叔对不起你，可也只能如此了，希望你不要太过责怪二叔，拿了钱，日后好好过日子。”

    李二狗接过碎银子，不由鼻头一酸，算是相信了二叔的话，毕竟这些银子，完全可以让他们家过的好一些的。

    一念如此，他心中的恨意也就全都散去。

    他手里握着银子道：“带我进去你家看看吧。”

    李二娃点头道：“中，中，就是家里太过穷苦，你不要笑话啊。”

    几人迈步来到房前，他才看出来，房子常年为修补的原因，上面满是裂痕，裂痕处填补了一些草棍和泥巴，奈何也是不中，他不由道：“为何，不好好修一修。”

    不等二叔说话，小丫头就抢先说道：“爹爹，天天都要起早贪黑的干活，哪里有时间啊，还有所有的东西都是地主家的，不仅仅是一草一木，就是土都是地主家的，不花钱想白用，没门。

    这些填补的东西，还是我和姐姐们一起去河沟里面弄的呢。”

    二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二叔已经推开门来。

    嘎吱！门开了。

    屋子里面很简陋，分为两间，一间是柴房加厨房，可以看到灶台前有一个女子，头戴一块破布，正在烧火做饭，锅里面清汤寡水，有一些碎玉米粒，却是不多，她正把一些野菜扔到锅里面。

    此刻听到门响，或许知道是二叔回来了，头也没抬的说道：“他爹，碎玉米买了没有，米缸见底了，让你去管我爹在借点钱，你借来多少。

    大丫头下午要出去一趟，你下午就不要走了，把衣服丢给她。”

    说完这话，她才抬头看过来。

    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二婶名叫金花，身体瘦弱，脸色蜡黄，眼睛很大，或许是营养不良，眼睛有些凹陷下去，虽然当初来二叔家的时候，这个女人天天跟二叔吵，却从来没有吼过自己，或许这是她最后的情面了吧。

    金花愣在原地，看向二狗片刻，这才说道：“他爹，这是……谁，老大在外面惹祸了吗？”

    金花第一个想到的是，是不是家里的老大在外面惹祸，人家找上门来了。

    小丫头抢先说道：“娘，这是……这是二狗哥，他来看我们了，还给我们带来好多大肉包子呢。”

    金花这才看到，李二娃手上拎着一大包东西。

    可是二狗这个名字，瞬间让她呆愣原地，好久她才是带着愧疚之色道：“二狗，不要恨我们，一切都是太穷了，我们也养活不起你们。”

    二狗心中多少还是有点恨意的，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进了屋子里面。

    就听屋子里面传来清脆的女声道：“你是谁啊，我没穿衣服呢？”

    屋子里面很破旧，一张破桌子，上面满是岁月的瘢痕，有条腿还垫着石头，应该是坏掉了。

    除此之外，啥啥没有，炕上铺着破旧的凉席，凉席上面有两个女孩，躺在被窝里面，一个半大小子十岁左右，光着身子在炕上背对着他不知道摆弄什么东西。

    两床破烂不已的被服，里面的茅草都露了出来，这个家，穷的一匹。

    此刻他也才明白二婶刚刚说的话，为啥要把衣服丢给大丫，原来炕上的两个女孩，岁数十五岁的模样，全都光着身子呢。

    看到这一幕，他鼻头一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或许二叔当年做的，也不算是错误的吧，这几个孩子，也并不比自己活的强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