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陈硕,嘴角扬起一抹带着些许自嘲的妩媚笑容:“这一切,都是一年前在纽约,你亲手给我留下的烙印呢……无情的男人。”
她的话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骤然一凝,浦思青兰一向冰冷的眼神中罕见地闪过一丝惊讶。她忍不住转头看向陈硕,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他……居然会留下活口?”转瞬间,她的脑海中冒出了另一个念头:“呃……自己好像也是活口之一诶。”
陈硕却并未显得意外,他的目光在贝尔摩德的脸上和身上的枪伤之间扫过,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你是……那个连环杀人魔,当时是你易容的?”
贝尔摩德低头苦笑了一声,随即坐回了沙发,姿态优雅,声音中却带着一丝疲惫的坦然:“是啊,当时的我只是个失败的演员,正好遇到了你这个‘无情的编剧’,硬生生给了我这场戏的结局。”
陈硕微微眯起眼睛,思绪似乎回到了那段时间。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所以,你就因为小兰救了你一命,就对她另眼相看了?”
贝尔摩德苦笑了一声,眼神中透出一抹淡淡的自嘲,她靠在沙发背上,双手交叠在膝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的目光飘向窗外,似乎透过那夜幕遥望着遥远的过去。
“你们可能无法理解吧,像我这样一个活在黑暗里的人,怎么会把毛利兰那样的女孩……当成自己的白月光。”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更多的是自嘲。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额前的一缕金发,语气中多了几分缥缈:“一年前,我在纽约,那是我为某些目的创造的伪装。但谁能想到,就在那场混乱中,我会遇见她?一个完全不知道事情真相,却本能地向我伸出援手的女孩。”
贝尔摩德停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感情:“她猜到了我是杀人魔,也知道杀人魔究竟做了什么……但她没有犹豫。她在那个危险的瞬间,没有选择逃避,而是扑过来用死死的拉住了即将坠楼的我——她的举动,甚至不能称作理智,完全是出于本能。”
她低下头,轻轻地握紧了拳,声音微微颤抖:“她那样的女孩,单纯到让我嫉妒,善良到让我无法直视。她就像一个光点,刺破了我内心那些最黑暗的角落。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甚至开始觉得,或许……人真的可以摆脱那些肮脏的东西,成为她那样纯净的人。”
贝尔摩德的苦笑更深了,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浮现出一抹讽刺的自嘲:“但很快我就明白了,我永远也成不了她。她是白月光,而我,是彻底被黑暗侵蚀的魔女。我们不该有任何交集,更不可能有共同的命运。”
陈硕静静地听着,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深邃的洞察。他没有立刻插话,而是等贝尔摩德将情绪整理完毕。
“所以,你现在呢?”陈硕的声音淡然,但却带着一丝不容逃避的力量,“你对她的保护,是为了偿还那次的恩情,还是因为……你想留住你唯一的一点光?”
贝尔摩德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低垂,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苦涩的笑容回应了陈硕的问题。
在她的沉默中,浦思青兰和园子都安静下来,似乎都在消化贝尔摩德的话。只有钟表的秒针声轻轻回荡,宛如时间也在为她的复杂情感停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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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沉默被园子突然的质问打破。她皱着眉,眼神凌厉地盯着贝尔摩德,语气中透着愤怒与疑惑:“那么,为什么前两天你会派人来狙击我们?不怕小兰也受到牵连吗?”
贝尔摩德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原本冷静的神情变得有些阴郁。她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片刻后才开口,语气中带着隐忍的怒意:“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对你们动手!我只是想……”
她的话语还未说完,一个稚嫩却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客厅入口传来,直接打断了她:“你只是想杀我而已,对吗?贝尔摩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灰原哀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她的表情平静得令人发指,目光中没有一丝波动,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的身体微微一颤,目光复杂地看向这个稚嫩的身影。她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与愤怒交织的情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咬紧了牙关。
灰原哀缓步走进客厅,双手抱在胸前,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姿态。她的目光仿佛一面镜子,将贝尔摩德此刻的混乱情绪映照得一览无遗。
贝尔摩德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复杂,她垂下眼睑,像是在极力压抑某种情感,但最终,她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啊……我真的很想杀掉你们宫野家的所有人!”
她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与绝望,似乎不仅是在回答灰原哀,更像是在宣泄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痛苦。她的话语如刀一般,刺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灰原哀站在客厅中央,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情绪波动的贝尔摩德,声音低沉却直指核心:“是因为那个药吧?Aptx4869。”
贝尔摩德闻言,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冷笑,目光中满是冰冷与讥讽:“当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你父母的实验品之后,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注定了——不死不休!”
灰原哀微微皱眉,语气依旧冷静而理性:“你的年纪应该很大了吧?我也调查过你,克里斯·温亚德,不……应该叫你沙朗·温亚德才对。你伪造了自己的死亡,又同时伪装成了自己的女儿,这才骗过了所有人。”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贝尔摩德的脸,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也就是说,你依靠我父母的药物,得到了不老的能力。按理说,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贝尔摩德听到这话,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中透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开心?说什么废话!”
她的情绪彻底被点燃,眼中的恨意如火焰般燃烧。她猛地指向自己的胸口,语气激烈:“这种‘不老’……有谁问过我的意见吗?谁来问过我,愿不愿意付出这种代价?!”
灰原哀并未被她的激动吓到,她的眼神始终冷静,语气却稍稍柔和了几分:“所以你恨他们,因为他们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对吗?”
贝尔摩德怔了一下,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个深藏的痛处。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选择?哈哈……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东西,就是选择。”
她顿了顿,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感:“他们确实给了我所谓的‘不老’,但却让我的人生失去了正常的轨迹。你能想象吗?永远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老去、离开,而你却只能伪装、隐藏,连最简单的感情都要背负着谎言。”
灰原哀听着,沉默了一瞬,随后轻声开口:“那你恨的是‘不老’,还是那让你失去选择的决定?”
贝尔摩德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灰原哀会问出这样直击灵魂的问题。她紧咬着牙,手指在身侧紧紧攥起,像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压抑感,房间内的人都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贝尔摩德。她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但眼神中依旧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也许两者都有吧……”贝尔摩德最终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疲惫与一丝隐约的后悔。
灰原哀低下头,沉默了一瞬,表情中浮现出一抹阴郁的痛苦。她的声音低沉而颤抖:“那么……我父母,也是你杀死的吗?”
贝尔摩德轻轻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般的神情,她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是的。我放了一把火。”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了灰原哀的心中。她猛地抬起头,目光中泪光闪烁,声音中透着无法掩饰的哽咽与质问:“那么……让你成为试验品的,是组织的决定,还是我父母的意愿?”
贝尔摩德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眼神微微闪动,似乎在挣扎着是否要说出真相。片刻后,她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愧疚:“是……组织的决定。”
灰原哀的肩膀微微一颤,眼泪不由得滑落。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而激动:“那你为什么不去恨组织,反而迁怒于我的父母?你明明清楚,他们也是身不由己的!他们也是……组织的受害者!”
她的情绪越发激动,声音几乎哽咽了起来,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陈硕见状,立刻站起身,将灰原哀轻轻抱入怀中,用手轻拍她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灰原哀将脸埋在陈硕的胸口,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肩膀却依旧一抽一抽的颤抖着。
贝尔摩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感,既有羡慕,又有深深的痛苦。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良久,她才低声开口,声音中透着深深的无力与苦涩:“你以为……我不恨组织吗?我怎么可能不恨……但是……我真的没办法。”
她的语气越来越低,仿佛在自言自语:“他是高高在上的操控者,而我是个……能轻易被抛弃的棋子。我能做的,只是选择我自己能承受的仇恨……从而迁怒其他人……仅此而已。”
她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轻轻靠在沙发上,整个人仿佛被情绪压垮了一般。
园子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她没有开口,空气中,仿佛只有灰原哀低低的抽泣声,和贝尔摩德那无声的叹息。
房间内的气氛凝滞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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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原哀终于从陈硕的怀中直起身子,眼中已没有了泪水,但那双红肿的眼睛却流露出深深的痛楚与愤怒。她一言不发地从陈硕的腰间拔出了雷明顿1875,动作迅速而果断。
陈硕微微挑了挑眉,目光中透出几分兴趣,却没有阻止她的举动。
灰原哀颤抖的双手将沉重的枪举起,枪口直直地对准了贝尔摩德的方向。她的手腕不住地抖动,仿佛下一秒,那致命的子弹就会喷射而出,将贝尔摩德的生命彻底终结。
贝尔摩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并没有显现出任何惊慌的神情,反而眼神渐渐平静了下来,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个结局。她低头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金发,随后从容地拿起一旁的毛衣,将它缓缓穿上,优雅地整理好衣襟。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体面的尊严,仿佛此刻她不是一个等待裁决的囚徒,而是一个准备从容赴死的贵族。
贝尔摩德抬起头,眼神中没有怨恨,只有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复杂情感。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开枪吧,我不会怪你。我欠你父母的,也欠你一份交代。”
灰原哀的呼吸变得急促,手中的枪更加颤抖,她死死地盯着贝尔摩德,眼泪再次在眼眶中打转。她咬紧了牙关,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房间内的寂静被这股对峙的张力推到了极点,浦思青兰和园子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在灰原哀和贝尔摩德之间来回游走。
灰原哀的手指最终没有扣下扳机,而是突然将枪垂了下来。她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双手紧紧握住雷明顿,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
“我……恨你。”她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带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奈:“但是,我恨的东西……不仅仅是你。”
像是突然下了某种决定,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雷明顿1875,眼神中闪过一抹冷意。随即,她轻轻按下弹巢释放钮,将手枪转向自己,用力一推,弹巢缓缓旋开,露出了内部的六个弹槽。
她动作熟练地从弹巢中一颗颗取出子弹,手指修长却透着微微的颤抖。“一发、两发、三发……”当她将第五颗子弹退出时,只留下了最后一发静静地躺在弹巢中。
她的目光冷峻,轻轻一抬手,快速地旋转弹巢,弹巢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旋转停止后,她猛地一推,将弹巢锁回枪体中,动作干净利落。
“俄罗斯轮盘赌。”浦思青兰在一旁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复杂。
灰原哀并未理会旁人的反应,她将枪放在桌子上,用手指轻轻一推。手枪在桌面上滑行,缓缓停在了贝尔摩德的面前。灰原哀的目光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愤怒:“我想杀掉你!但是,我也想看到你和组织狗咬狗……所以,让上天来决定!”
贝尔摩德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手枪,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但很快,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复杂的笑容。她没有立刻去触碰手枪,而是缓缓靠在沙发背上,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判决。
而灰原哀已然不再看她,她转身扑进了陈硕的怀里,将小脸埋进他的胸膛,声音中带着难掩的疲惫与无助:“对不起……原谅我的任性……”
陈硕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人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掌温柔地抚上她柔软的头发。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让人无法抗拒的包容:“小哀,你是最有权利决定她命运的人。无论她会怎么样,都随你。”
灰原哀轻轻颤了一下,紧紧抓住陈硕的衣襟,像是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抚平自己的情绪。她没有再说话,整个房间的气氛却变得更加紧张而压抑。
贝尔摩德缓缓伸出手,将桌上的手枪拿了起来。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然,仿佛这一刻她已经下定了某种无法回头的决心。
她看着手中的凶器,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带着几分自嘲和解脱。她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迟疑地去分析这场赌局的胜率,而是将枪口果断地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空气的流动声。
浦思青兰和园子的瞳孔微微收缩,本能地绷紧了身体。灰原哀缩在陈硕的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身体微微颤抖着,却并未抬头去看。
贝尔摩德闭上了眼睛,指尖轻轻搭上扳机,没有一丝犹豫就扣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