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雪糖成功了,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去执行宋群青安排给他们的任务。
等待的这三日,宋群青并非什么事都没做,他和宛平县的吏员选了三个人流量较少的市集,将其改造成了工坊。
那些吏员虽然对宋群青这一举动不解,搞不懂他为何突然来这一出,但依旧按照他下的命令去完成。
短短几天时间,市集内的商家都被完美地安排去了别的市集,宋群青所需要的工坊也被基本搭建好了,就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了。
这也是宋群青对这群吏员满意的一点,在不触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这群老狐狸还是十分能干的。
拉着谢淮安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宋群青将之前写在纸上的计划一一解释给他。
原来宋群青是打算从制盐和制糖两方面入手,在这三个原本的集市上建起制糖和制盐工坊。
他这些日子捣鼓出来的盐和糖明显比京城市场上的质量要好,一经上市必然会引起争抢,完全不需要担心卖不出去。
随着市场对他盐糖的需求越来越高,那工坊就需要招更多的人手来进行生产。
这样不仅能够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提高宛平县百姓的消费能力,而且可以刺激宛平县的市场交易,其市税也能因此提高。
如今大扬朝的市税是三十税一,宛平县就在京城,其市税也是跟着朝廷来的。
可以说,只要工坊建立起来且正常运作,那宛平县的市税必将会比之前更高,吏员们心心念念的俸禄也有了着落了。
宋群青在提出要改造市集为工坊之时,他就让张典史召集了宛平县内的知名商人们,询问他们是否对工坊的经营权感兴趣。
可惜除了一个本身就打算在京城开火柴工坊的商人外无一人应答,宋群青虽说对此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是正常情况。
不说他的这个做法先人并未尝试过,成功与否也尚未可知。
且他才刚刚上任宛平县县丞,在那群老谋深算的京城商人眼中还是个初出茅头的小子,基本没人愿意跟着他试水。
若不是他有成瑞帝的宠信,恐怕一些宛平县的巨头们根本都不搭理他。
对此,宋群青并未失望太久,反手就将剩下两个工坊试点的经营权给拿下了。
既然没人愿意尝试,那就便宜自己了。
等自己的工坊做大做强以后,看着这些工坊日进斗金,还怕以后没人来买工坊的经营权吗?
宋群青不似火柴工坊的商人那般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只能在宛平县内再招人手。
他这套制糖和制盐的法子都极为简单,也意味着极其容易就泄露出去。
因而在招人手之时宋群青不仅对招进来的人都进行过调查,同时还要求那些人签订保密契约,其违约金额高达百两黄金。
这些方法虽然不能彻底遏制,但至少能够降低泄密的概率。
且宋群青早已做好了这些法子会泄露出去的准备——
他打算将自己工坊所售卖出去的盐和糖都用上专属于他的标记,类似于现代品牌的LoGo,率先打出自己的名气来。
若是之后真的有人顶着这么大的惩罚力度泄密,他也能凭借此优势占据大部分市场。
听着宋群青徐徐道来他对于工坊的规划,谢淮安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打算是什么。
只是他的表情才轻松不到一刻,旋即又拧起了眉头:“这盐和雪糖放出去,定会动某些人的利益,我怕到时候……”
盐是百姓必需之物,宋群青并不打算定太高的价格,最后决定的价格也就比粗盐昂贵了几文钱。
至于雪糖宋群青则是将目标人群放在了富商贵族身上,定价和其他雪糖一样,为五两黄金一两。
可以说不管是哪一阶级的钱袋子,都被宋群青给盯上了。
但他此种做法,无疑是虎口夺食,不一小心就会被强大的势力盯上,其中不乏京城世家之人。
所以,他必须给自己找个足以震慑这些人的靠山。
而这个人选,宋群青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附身凑近了谢淮安,宋群青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那可是……”谢淮安的眸子随着他的话越瞪越圆,等到听到某个关键词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意识到自己的音量太大后,他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是一双桃花眼依旧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
察觉到对方并不是开玩笑后,谢淮安舔了舔唇:“你这招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放心吧,我有信心。”宋群青在他脸颊落下一吻,语气坚定。
心中有了计划,宋群青便吩咐手下人去准备招人手。
*
新上任的县丞是今年新科状元一事,在宛平县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近期最热门的话题已换成了另一件事,只是这件事还是跟这位新县丞有关。
新县丞本来就受百姓们关注,而且宋群青作为掌管县事之人,他下的每个命令都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因而也会格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于是吏员们遵循宋群青的命令,改三个市集为工坊一事在宛平县传得沸沸扬扬。
此时被用来试点的一个市集附近的民居水井旁。
“诶,你听说了吗?新上任的那县丞把三个市集改成了工坊,离咱们最近的一个市集就被改了。”一个大娘摇着扇子,身边放着个水桶,朝着同样来打水的其他人说。
一个小娘子附和道:“大娘,这消息都传了好几天了,还有谁不知道啊?说到这个就来气,原本去市集只要走几步路就好了,如今倒是要去更远的市集买东西,也不知道县丞老爷这是想做什么?”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听了一嘴,说离咱们最近的工坊是用来制盐的,其他两个一个是制糖的,一个是火柴工坊。”大娘睨了她一眼,提高音量道。
这大娘的丈夫在一个吏员手底下当差,因而她的消息是这块儿最灵通的。
小娘子见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炫。
大娘见自己的话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脸上也不由得笑得更灿烂了几分。
关晴的视线也因为他突然提高的音量移了过去,但随后又垂下了头,眼神漠然。
县丞老爷干什么都与自己无关,等打完水回家,自己还要去绣坊打杂。
说起来绣坊已经压了她一个月的工钱,她娘的药也快吃完了,要不今天再提一提工钱的事?
正当她在脑海中思索着今日要做的事,那大娘的下一句话惊得她猛地抬起头。
“离咱们最近的那工坊昨日放出消息说要招人,不仅要汉子,连双儿和姑娘也要,我看啊……”
大娘正洋洋得意地炫耀着她灵通的消息,人群中一道女声打断了她。
“真的吗?”
“我的消息还能有假?”大娘不悦地扫了人群一眼,旋即发现周围的姑娘双儿们一脸质疑,又急忙补充道。
“若是你们不相信,尽管自己去原本市集的门口看看就知道了,那招人手的公告今日估计已经贴上了。”
京城中会招女子双儿的工坊也是有的,但那一般都是些绣坊、染坊之类的,至于其他工坊虽没有明着说不要女子双儿,但一般都会将她们拒之门外。
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制盐工坊要女子双儿呢!
关晴抬起眸子直视着那消息灵通的大娘:“曾大娘,您说的这个工坊可有说工钱的事?不会女子双儿比男子的工钱更少吧?”
她之前在蜡烛工坊干过,她原本还以为那工坊主是个好人,愿意将她们这些女子双儿收进去干活。
但是那工坊主却说女人双儿的力气比汉子更小,所做的活儿也比汉子少,只愿意付给他们一半的工钱。
关晴偷偷去了隔壁蜡烛工坊打探过消息,发现他们和自己一群人的干活速度其实差不多。
工坊主只是以这个为借口,干一样的活儿却只发一半的工钱。
等她把这个消息跟工坊的姐妹分享,却发现她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只是京城里愿意收女子和双儿干活的工坊太少,即便是受到了不公的待遇,他们也不敢和工坊主公开叫板,生怕因此丢了这份难得的活计。
关晴想到家中病重的母亲,也只能忍气吞声在这个工坊待着。
直到她偶然间遇到了绣坊招杂工,工钱还比蜡烛工坊更高一些,她便毫不犹豫地去了绣坊打杂。
绣坊那儿打杂的人只有两个,却要负责全绣坊上下的打杂事宜,关晴每每结束一天的工作,都累得抬不起手臂。
但是为了那二两银子,关晴硬生生坚持了一年多时间。
哪知道一向按时发工钱的绣坊却在上个月跟他们两个说绣坊经营不善,工钱需要下个月也就是这个月才发。
可是都离发工钱的日子过了好几天了,她应得的工钱还是没到手。
大娘这才发现之前那道声音是关晴的,原本不悦的眼神慢慢柔和了下来。
她是知道关晴这姑娘的,毕竟是十几年老邻居了,关晴一家的事她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在她不到十岁的时候,她爹在服徭役修河堤时不小心掉进了河中,因为没有救治及时离开了人世。
这消息传到关家之时,关母悲伤欲绝,原本就体弱的她也因此病重在床,还是孩子的关晴便要支撑起整个家。
本来有朝廷给他家的体恤金,只是关母的病在一点一点消耗这些银子,附近的邻居虽然能够搭把手,但也不可能一直帮助关家。
关晴也似乎意识到了这点,抹干眼泪就出门寻活计挣银子去了。
大家本还以为只剩个女娃娃的关家可能支撑不下去了,哪知道整整十年过去了,关晴就凭借着自身让母女俩过上了至少能填饱肚子的生活。
不少人都对她刮目相看,大娘也是如此。
此时对上关晴略带落寞的视线,大娘笑着道:“放出来的消息说,不论男子或是女人双儿,工钱一律是四两,若是干得好工钱还会涨。”
久久没听到大娘回答,关晴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间又亮了起来。
“晴娘,你要不去工坊那边试试?”大娘继续道。
当然要去!是真是假她也要去一探究竟。
关晴狠狠点了点头,朝着大娘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谢谢曾大娘!”
话音刚落,她便冲了出去。
一旁的人和大娘被她的笑惊了一跳,十年来他们都没见关晴这么笑过,等到反应过来关晴已经跑远了。
“害,这孩子!”大娘无奈摇了摇头,转而跟其他人讨论起别的话题来。
只是其中的不少双儿姑娘都没心思接话,而是盯着关晴跑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到一刻钟,一路狂奔的关晴就来到了已经大变样的市集门口。
此时市集门口贴告示的墙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多年来没吃饱饭的瘦弱身躯轻而易举地从人群中穿进了最中心。
她抬头盯着那张明显是刚贴上的红纸,上头的浆糊都还没干。
她爹在服徭役之前是木匠,也识得几个字,关晴作为他唯一的女儿,从小就被他抱在膝上认字。
此时看着红纸黑字写着的“不限男女,薪资同等”几个大字,不断喘着粗气的关晴这才放下心来。
她的视线继续往下扫,看到招人手的地址后便一刻也不歇地赶去了纸上的地方。
那地方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上头坐着一个半大小子,他周围有两个外族奴仆守着他,手中举着招工的木板。
关晴并未直接过去排队,直到看到人群当中也有不少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双儿后这才放下警戒,跟着排到了队伍后头。
身边的人都在讨论报名的事,关晴便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报名的程序很简单,只需要回答那半大小子的几个问题即可,但最终能不能进工坊还得再筛选,结果要报名结束后一天才会出。
关晴听着听着,原本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