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还能撑几年?
卢象升没想到太后居然是这样想的,他觉得大明挺好的呀。
嚣张跋扈的魏忠贤,夹起了尾巴,躲在太上皇身边,不敢再干预政事。
罪大恶极的阉党官员,死的死,判的判,留在朝堂上的,都如鹌鹑一样不敢吭声。
小天子继位,太后秉政以来,朝堂运转正常,北虏没有犯边,东虏也被宁锦防线挡在后面,不得南下。
虽然各地不时地发生灾害,但偌大个大明,哪年不发生几次旱灾水灾?
怎么在太后看来,大明就要撑不下去了?
不过,太后也说得对,天下的财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一点,只有朝廷才能做得到,收税是取天下的财富,经商也是取天下的财富嘛。
要是没有太后赚的钱,延绥边军的饷银,不知道要拖到何时?士兵没饭吃,当然要哗变了……
这样一想,卢象生就想通了,他起身,恭恭敬敬地长揖道:“听太后一席话,臣如醍醐灌顶,钢铁厂要如何办,臣听太后的!”
“哦,不愧是卢大人,这么快就想通了,”太后道,“既是想通了,接下来就谈谈,如何从无到有,一步步发展大明的钢铁产业吧。”
怀恩送上来一只匣子,卢象升接过来,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本厚厚的册子,封面上写着《大明钢铁项目策划书》。
卢象声不知道该此时拿出来看,还是回去再看,就听太后清亮的声音传来:“这本册子,整理了大明如今出产铁矿石的几处地方,还有可能产铁矿石的地方,后面这些未探明的地方,还需要工部派专业的工匠去探测。
这册子,卢大人回去再看,但要保密,不能被敌国的探子,或国内的奸商们探了去,盐铁自古以来都是官营,大明也不例外。
但大明最好的苏钢和闵钢的生产技术,却掌握在豪门大户手里,所以第一座钢铁厂,本宫建议卢大人与商人合办,卢大人可以从中学习建厂的流程,和炼钢的技术。”
卢象升估计,太后已经选好了合作对象,他直接问道:“太后可有人选?”
与聪明人聊天,就是省事儿,张蔷也不磨叽:“工部的苏钢供应商钱陞,李大人与他最熟,下来,让李大人协助你。”
李从心捋了捋胡子,尴尬地问道:“那个……太后,建厂的银子,从哪里来?”
他不想去面对郭允厚的苦瓜脸,问他要点钱,就跟要割他肉似的。
太后敲敲桌子,点头道:“自然不会让你们空手套白狼,工部以土地和厂房入股,土地嘛,要离西山的产煤区近一点,减少煤炭的运输成本。
当然,也要考虑到铁矿石的运输成本,最好有水运码头,你们自己去考察。
厂房的建设,可以去找城投集团的刘鸣谦,请城投集团垫资,先将厂房建起来,等钢铁厂盈利了,先偿还人家投资的本金和利息……
再有其他的资金需要,卢大人可以用工部的名义,去建设银行贷款,不用去看户部郭老大人的脸色。”
张蔷说完,自己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卢象升还能说什么?太后把他能想到困难,都解决了,还他没想到的困难,也想到了,并给出了处理意见。
那就干吧!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卢象升连一点抵触的情绪也没有了,巴不得回去就开始干起来!
二人回到户部,已经到下值时间,按惯例,户部今日要为卢象升举行欢迎宴会,就是下班后,户部的同僚一起搓一顿。
这种酒桌文化,几百年后还在流行,比大明时期更加发扬光大。
洒宴结束,已经是深夜,李从心年纪大,众人不敢劝他酒,所以分别时,他还算清醒,嘱咐卢象生道:“明日,你先去商学院,找徐光启,为你找两个机灵点的助理……”
第二日,卢象升才知道,老尚书说的是至理名言,他公厅里的属员,从他这个侍郎以下,郎中、员外郎、主事、书吏,没一个懂得如何建一间厂。
他听从老尚书的建议,带着长随去了商学院,请徐光启推荐了两个身作矫健,眼神明亮的少年,做为办厂的助理。
刘鸣谦见太后派一位正三品的高官,来办钢铁厂,知道太后在下一盘大棋,更加不敢怠慢。
先是把跟了自己三年的得力助理,侄儿刘真,送到卢大人身边做助理,二十多岁的刘真,比商学院新出来的两位,稳重多了。
随后,又与陈士章商量,指定建设银行一名会计,专职负责建厂的资金管理。
钱陞那边,自然是刘鸣谦牵的线,听说要见一位侍郎级别的高官,钱家五叔钱谦益,也屁颠屁颠地跟着来了。
钱谦益正在到处活动,谋求起复,见卢象升短短五年,就从一名新科进士,晋升为三品高官,他既羡慕,又嫉妒。
两人都是江苏人,卢象升对钱谦益这位探花郎前辈,也是久闻大名,今日才知道,他约的苏钢商人钱陞,是这位前辈的族侄。
一见面,他就与卢象升谈起了报纸上的见闻,他扬着手里的一份旧报纸,兴奋地道:“卢大人,这篇清算阉党残余势力的檄文,就是老夫写的,请卢大人指教……”
出于礼貌,卢象升接过来,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见矛头直指当今首辅黄立极和次辅施凤来,说他们跟着魏忠贤,祸国殃民,这样的人,不配为百官领袖。
二人要是还有点自知之明,就该早日辞官,不要再为祸朝堂!
在钱谦益看来,如今的内阁,就是阉党内阁,新天子继位已经两个多月,就该革旧布新,把被阉党打压下去的一批,一心为民的好官,给请回朝堂,重现天启初年,众正盈朝的局面。
好嘛,这就是一篇东林党的战斗檄文嘛,被钱谦益这个探花郎写来,端的是文采斐然,字字如刀!
卢象升要不是昨日见了太后,听了太后一番实业救国的理想,就要被他这篇文章给蛊惑了。
他把报纸还给钱谦益,恭维道:“钱大人果然好文采,不愧是探花郎。”
钱谦益见卢象生对他的文章不感兴趣,有些落寞地问:“卢大人也学得,老夫这些文章无用?”
他听说这报纸,还是太后提议,通政司专门成立的一个报社,负责编辑印刷每一期的报纸,据说太后每一期都要看的。
他不信太后没看到他钱谦益的这篇雄文,却连起复他的意思也没有,不知是何道理。
卢象生打断他道,指着他旁边毫无存在感的钱陞道:“钱大人,本官今日来,是与这位钱大掌柜商量要事的,关于您的文章,咱们下来再讨论?”
“哦,老夫耽误大人了,你们聊,你们聊……”钱谦益被打断了话头,只好起身,到另一边看报纸去了。
钱陞这才挪上来,对卢象升苦笑道:“我这位五叔,酷爱读书,最爱与人探讨学问,大人勿怪。”
卢象升摆手道:“哪有功夫怪他……咱们赶紧谈建厂之事。”
钱陞听说要将钱家炼钢的技术,贡献给合建的新厂,心里有点犹豫,就想多争取一点股份,推脱道:“炼钢厂是钱氏家族的生意,本人只负责北直隶地区的销售,还要向族老会请示……”
卢象升早就做足了功课,不客气地揭穿他道:“工部找你合作,一来,是双方有良好的合作基础;二来,城投集团有与钱先生合作办水泥厂的先例。”
然后,他使出杀手锏,非常专业是说道:“要炼出好钢,无非就是升高炉温,钱先生觉得,城投集团能建烧水泥的高炉,就不能建烧矿石的高炉?
工部有大把的能工巧匠,多试验几次,未必就不能炼出比苏钢更好的钢材来。
钱先生尽管与族里商量,本官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钱先生还不来,本官就找城投集团了。”
因为太后说了,大明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