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岳城内，死亡的人越来越多。
那些熟睡的居民被吵醒，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悄悄看向窗外。
从朦朦胧胧的水雾中，有的人看到那些恐怖的厉鬼，睡意立马消散，惊叫出声。
但很快这些人就意识到不该发出声音，急忙捂住嘴巴。
但厉鬼露出咧开到耳后的笑，向着声音走去。
很快水岳城开始乱了，各种声音层出不穷，骨头被掰断的声音、血肉撕裂的声音。
但这时一阵龙吟响彻天穹，一条白龙从远处飞来。
她直接飞入了水岳城中，周围水雾为她所用，冲刷着所有的厉鬼。
白龙盘踞于云雾中那座忽隐忽现的山岳之中，在她的口鼻之间，呼云吐雾，更浓重的云雾出现，将整座水岳城笼罩。
那些厉鬼将被无处不在的云雾吞噬，城市终于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条白龙自然是就是云姣，她之前去了云海探查情况，没想到就被万鬼帝君钻了空子。
云姣看向城外，那里被无数黑烟环绕，是万鬼帝君的鬼域。
此时善水神君已经感应到了云姣的回归，现在他要发力了。
之前他一直拖延，就是担心之后万鬼帝君大开杀戒，直接向着城中百姓下手，他一人是难以阻止的。
原本被恶鬼污染的善水，变得更浑浊了，甚至有一些黄色的泥土被从河底翻起，使这条河流开始昏黄了。
于是代表人心之善的河流开始转变，他的气息变得更浩瀚，能容纳世人之恶。
在河流上似乎能看见一座模糊的桥，横亘两端。
“《奈何黄泉相》，你从何处得来，原来这才是你的底牌。”
“帝京赏赐，专为帝君您所留。”
但万鬼帝君只是摇摇头，说：“三百六十相皆为仙人相，可其中许多非人可修，《奈何黄泉相》便是其中之一。
踏奈何，过黄泉，今朝尽消，只期来世。可凡人如何得两世活，不过空梦一场。
况且你从前所修乃人之善，而黄泉是鬼之恶，若如此转修，只怕身死道消，如风吹云雾，了无痕迹，实是可悲。”
“没想到万鬼帝君这等存在，也会可怜我等凡人的生死吗。”
万鬼帝君乃仙人厄，既然名字中有仙人二字，便与凡人不同。
而东方仙神境，依旧是修仙者，凡人而已。
“仙人悲悯，众生归一体，无忧无惧。我自效仿，生民化鬼，归吾身。然后等待仙人的降临，便可携诸鬼洗净身躯，登临仙境。”
万鬼帝君的话语虽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提到【仙人】时还是能听出话语中的狂热。
善水神君自然是知道《奈何黄泉相》的危险，一不小心忘却自身，就会永堕黄泉，世上再无此人，正如万鬼帝君所说了无痕迹。
但他没得选，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对付万鬼帝君的办法。
传说中，阴鬼需渡黄泉，洗掉今生记忆，才能往生轮回。
转修自然是千难万难，善河是人的善，是万物和谐，但人变为鬼，阳化阴，留存于世的就只剩下恶了。
善水神君修炼《奈何黄泉相》需要承受人心之恶，来辅助修炼，与他本身的善相互冲突，令他痛苦不堪。
此时的善水神君就经受着来自黄泉的侵蚀，他的灵魂、身体仿佛与最毒的毒药直接接触，恶意如同蚂蚁在骨头上攀爬。
还有那些沉沦于黄泉之底的恶鬼拉着他一同沉沦，无数的咆哮在他耳边回荡。
不过善水神君借助自身的善维持清醒，向着万鬼帝君说：
“凡人就不劳帝君您费心，就让他们生老病死吧。吾等终究不是仙神，难以领略那仙境之妙。”
“愚昧。”
不过万鬼帝君话锋一转：“不论你愿还是不愿，我们迟早都会回归仙人。这里因仙人而生，等祂归来，自然也会随仙人而去。”
善水神君听着这话不明白。
“帝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若愿提前归来，便也可知晓。吾等是仙人一面，所知所闻自是远超凡俗。”
然后万鬼帝君不再说话，默默注视着鬼域之外的水岳城。
此时城中厉鬼已经被云姣彻底降服了，虽然死了很多人，但所幸整个城市大体框架没有受到破坏，没有影响到水岳映月大阵。
万鬼帝君知晓今夜不能攻破水岳城了。
“唉，众生多苦，为何不愿归去呢。世人障目，不识仙人。”
万鬼帝君说完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离去了，周围的鬼域也随之一同散去。
此时整个大地无比安静，只有天上的圆月依旧照耀。
黄泉收缩，善水神君显露身形。
但是他原本的衣袍全部被腐蚀，到处是空洞，甚至他的身上还有很多地方都是白骨，没有一丝血肉。
但肉眼不可见的是他的灵魂，原本的百善归流相， 此时正被黄泉冲刷，逐渐缩小。
黄泉容纳所有，善与恶皆在其中，皆沉河底，某种意义上说黄泉就是诸世最大的恶。
白龙也飞到此处，落到地上，化作一位面色冷酷的女子。
“孔育，你没事吧？”
善水神君挣扎着起身，笑着说：“并无大碍。”
但云姣严肃的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修炼《奈何黄泉相》，你与它不匹配，到头来只会害了你自己。”
“但若我不修炼，如何与万鬼帝君抗衡。”
“就算你修炼了，你也对付不了他。”
“至少，还有一丝机会。”善水神君咳出血丝。
“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是想在「白日」之前死吗。”
“下一次「白日」我是绝对度不过的，我不能给仙朝添乱，我也不愿成为那种东西。
万灵树妖太强了，它的异种生机一直想感染我，将我化为树妖。”
善水神君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条伤口处已经出现了木质化。
“所以就算不修炼《奈何黄泉相》，我也活不了多久，还不如用我这残躯为景州博一条出路。”
“帝京也没有办法吗？”
“当年夺嫡死了那么多的修仙者，你又不是不知道。
后来「白日」降临，更是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如今帝京封锁煌州，不就是摆明了要抛弃九州吗，他们哪舍得付出巨大的代价来救治一位无足轻重的善水神君。”
云姣也沉默了。
“那牧辰呢？”
“他父亲战死，帝京有抚恤下达，再加上我这么多年的功绩，我为他换取了一个前往帝京的名额。你也要为你儿子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