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峰岭,荒庙外数里地。
月光下燃着一堆篝火,秋夜晚风过,火焰摇曳,啪啪作响。
篝火旁,八人围坐,或盯着火焰,或添着柴火,或低着头,不言不语。
一幅画面,两种对比,一静一动,一扬一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爷,你说那先生,真是仙人吗?”不知是谁,率先开口,打破了此间的寂静。
“不知道,但是他真的很有学问,他说的话,俺都听不懂。”一人抢答。
“说的好像俺听的懂一样。”又一人接话。
而那领头的马爷却始终未曾开腔,端着身子,凝视火堆,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
七个小弟看着他,一时也失去了主心骨,眼里没有光,成了失魂的人,许轻舟的一番话,将他们骂醒。
他们却不知道,该去干嘛,还要去抢劫吗?问题的答案,不知道。
“马爷,你倒是给句话啊,我们接下来去干嘛?”
马爷回神,目光一一扫视一群小弟,郑重说道:“你们觉得那先生说的对吗?”
几人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接连点头。
“俺觉得是对的,说到俺心坎里了,虽然有些俺也听不懂,是啥意思。”
“我也是,就比如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就没搞明白。”
见众人纷纷表态,马爷话音继续。
“既然你们都觉得先生说的对,那我们就听那先生的,如何?”
面对询问,众人迟疑了一下,还是给出了回应。
“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可是俺们不抢劫,还能干吗?”一人弱弱询问。
换来的却是马爷的一个大巴掌打在了脑壳上。
“谁说不抢劫了?”
一言出,七人懵逼,瞪着眼珠看着自己的头头,不是刚说听先生的,这就变卦了。
“还抢啊,不听先生的了?”一人问。
马爷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随后起身看向众人。
“怎么就不听先生的了,你们不记得先生说的话了,就是含义最深的那句?”
一群小弟持续懵逼,更有一人小声嘀咕。
“俺觉得那先生说的话,每一句都挺深刻的。”
马爷却是不以为然,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竟是端着腔调学着许轻舟的语气道:
\&先生说,强者挥刀向更强者,弱者挥刀向更弱者。\&
“先生还说,俺们都是弱者,所以先生的意思是什么?”
“是什么?”
众人茫然摇头,一个个脑袋甩的跟拨浪鼓的一样。
马爷斩钉截铁的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们做强者,去抢有钱人,别抢和我们一样的穷苦人,让我们跟那些欺压我们的人对着干,干死他们,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劫富济贫,匡扶正义,懂了吗?”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俺悟了啊,大哥。”
“走,我带你们去投奔黑风寨,那里的寨主一直都是劫富济贫的好汉,咱们跟着他混,指定有出息。”
“好,我们听大哥的。”
“我也去。”
马爷爽朗一笑,“不错,不愧是我好兄弟,放心,咱们都是受过先生这样的高人点化过的,大事必成。”
一群人斗志昂扬,一扫方才颓势,只有一个年轻的匪徒无奈一笑,小声嘀咕。
“先生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是只字不提啊。”
................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荒庙的外,长阶上,简小书一人独坐,举头望着那明月,手里却捧着一块白手帕。
手帕纯白无洁,在月光下泛着光泽,一看就是上品,与他这身满是补丁的儒生服格格不入。
不过那上面绣的一对鸳鸯,倒是相得益彰,特别是配上书生眼底的浓浓相思,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许轻舟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旁,低声说了一句。
“简兄,可是在思念心上人?”
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那少年慌张无措,下意识的将那手帕藏于手心,扭头看到许轻舟的那一刹那。
更是本能的要起身——
“许兄。”
许轻舟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面带浅笑,看着少年欲盖弥彰的模样,轻声笑道:
“坐下聊。”
说着他也坐到了那石阶上,仰头望着那方明月,满脸惬意。
简小书则是侧目看着这个少年,身体不自然的坐直了些,终究是与刚才有些区别,拘谨了很多。
“举头望月月不语,垂目思人人不知。”
许轻舟淡然轻诵,看向一旁的简小书,“不知简兄的心上人,是否也如简兄这般望着天上的月?”
简小书被人戳破了心思,自是有些局促,可是许轻舟一语,却是又让他的内心,不禁泛起涟漪。
嘴角下压,染了一抹酸楚,“许兄说笑了,不过许兄刚那首诗,甚妙,不知出自何人,我却不曾读过?”
许轻舟凝视着他,玩味问道,“简兄为何不觉得,这是许某自己写的呢?”
闻言的简小书先是收起了那手帕,然后看向许轻舟,拱手一拜。
“举头望月月不语,垂目思人人不知,写的是儿女情长,相思两地。”
“并非小生小看了许兄的文采,而是许兄眼神清澈,活得通透,眉目之间,竟是风流,我看不到一点相思浓愁。”
“许兄这样的心境,想来断然是写不出这样悲情的诗词的吧。”
说完他再次拱手,恭敬道:“当然,这只是小生个人愚见,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望许兄莫怪。”
许轻舟怔了怔,眼眶微眯,凝视眼前的小书生,心中微微触动,没想到,这书生心思居然如此细腻,仅仅凭借这个,就推断出了这诗不是自己写的。
当真了得。
虽是装逼失败,他却是丝毫不气馁,反而兴致更浓。
“简兄当真让许某刮目相看啊,没错这诗确实不是我写的,是借的,至于何人所写,我却是没有记。”
“想来也是和简兄一般,是个痴情种吧。”
简小书尴尬笑笑,没再言语。
许轻舟自顾自的掏出一壶酒,饮了一口。
“啊——”烈酒入喉,袖口抹唇,递了过去。
“简兄,来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