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廖磊的继续进攻，在短暂的顺利之后，便遭到了日军的迎头痛击。

    但由于昨晚的战斗顺利异常，各部队接连突破日军阵线，桂军此时虽然遇挫，但依旧士气如虹。

    在日军的第一波阻击下，桂军非但没有后撤，反而是一个劲猛冲，似乎只要短兵相接，他们就能赢了似的。

    可这个时候，蕰藻北岸的日军各部，已经在调整战线后，迅速整合了陆空力量，很快就对进攻的桂军，发动了猛烈的反击。

    不仅如此，在廖磊下令部队全力推进之际，日军战机突然盘旋而至，呼啸而来的轰炸声彻底打乱了他在前线的部署。

    桂军追击的两个师虽然也有所准备，但面对日军战斗机密集的子弹雨倾泻而下，依旧是猝不及防。

    转眼间，刚刚还冲锋在前的士兵们，瞬间陷入一片狼藉，死伤惨重。

    与此同时，日军地面部队再度以强势姿态，进入战斗。

    阵地上的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接连发射，火力覆盖范围精准，几乎每发都精准打击桂军的进攻部队。

    同时，配合着战机的轰炸，日军地面部队迅速从既设阵地发起了反攻。

    廖磊的指挥部位于战线后方，尽管未遭到直接轰炸，但已经通过电报，了解到前线的战况。

    在日军陆空火力的强势反击下，廖磊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实力的对手了。

    而桂军各部，也从初战得胜后的亢奋情绪中，彻底冷静了下来，但已经无力再发起大规模进攻。

    其实，正面决战，两军此刻的战场表现，才是双方一直以来的常态。

    日军作战一贯迅猛、常常协同陆空力量的集中突破，每一次反击都能重重打击到处于装备劣势的国军。

    而第七军下属三十一团的失联报告，更是让廖磊意识到，局势远非之前想象的那么乐观。

    他和白禧一样，都轻敌贪功了！

    但这个时候下达撤退指令，已经来不及。

    没有夜色的掩护，前线部队深陷炮火之中，进退两难，完全失去了主动权。

    不到两个小时，主动进攻的桂军，便已陷入损失惨重的境地，士兵们只能匍匐地面，在硝烟与爆炸声中尽力保全自己。

    许多官兵被困在狭小的地段，四周的火力网密如蛛网，既撤不走，也无法继续进攻。

    廖磊急得在指挥部来回踱步，内心挣扎不已，眼下撤退几乎不可行，但在日军的火力封锁下，反复进攻同样无济于事。

    他甚至一度发去电报，准备让前线部队分散突围，但眼下通讯断断续续，无法迅速将命令传达。

    那些阵地上负责传令的士兵，几乎在行动的瞬间，就会遭遇了空袭，失联不断增加。

    在这场空前的空地联合打击中，桂军的进攻部队被死死钉在了阵地上。

    数小时的强攻无果，两个师的进攻部队，伤亡达到三千人以上，才成功撤退，原本高喊着冲锋的士兵此刻已是面色灰白，几乎全军覆没。

    但日军因为两个师团伤亡惨重，再加上朱良在蕰藻一线持续进攻，也不得不稳住阵地，根本无力追击。

    可日军的战斗机，由于白天视野良好，依旧在不断袭扰，桂军撤退途中又损失了一千余人。

    ......

    ......

    而此时，在松江战场另一侧，面对朱良的主动出击，日军由于兵力不足，选择了固守，以稳住当前阵地，防止再遭不测。

    这个时候，日军在松江战场左翼的兵力，几乎损失殆尽，后续部队无法立即到位，根本无力发起进一步的追击。

    于是乎，广福镇到蕰藻一带，陷入了暂时的平静。

    在左翼，日军自罗店开始后撤，沿海岸线部署防御阵地，企图稳固几个重要据点。

    左翼和中路之间的广福镇，此时甚至成为了国军的后方。

    至于中路，日军现在兵力捉襟见肘，元气大伤，一时间根本无法再发起进攻。

    松江的战线从左翼至中路，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对峙格局，互相牵制的局面开始显现。

    至于右翼战线，申城东面的市郊，国军和日军依旧对峙。

    日军的攻势也未能奏效，选择了固守防御工事，而国军一时也无力反击。

    这里仿佛是整个战线中最静默的部分，前线士兵们少有的片刻喘息，却也是各自心头沉重的时刻。

    正如陈望所料，日军的陆空联合反击威力极大。

    而且，日军高层并未轻易撤退，而是逐步稳固沿线阵地。

    换言之，从广福镇到蕰藻一线，再到申城市郊，此时的各条战线，依旧如同一张绷紧的钢丝，每一处阵地都布满了危险的火力网，谁也不敢贸然进攻，但谁也无法放松戒备。

    如此对峙，既让双方感到了暂时的放松，但同样也让整个战局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

    不过，随着战场的喧嚣逐渐平息下来，双方士兵或倚靠在掩体后，或卧倒在弹坑间。

    阵地上，医护兵正在紧急抢救伤员，残存的火焰映照在他们脸上，映出了一张张满是灰尘、却依然顽强的面孔。

    桂军的惨败，以及此后的对峙，都让双方高层清醒地意识到，松江的战局已然陷入了僵局。

    *

    与此同时，这日的凌晨时分，北平某栋灯火辉煌的建筑内，九国公约谈判现场的会议厅里，已经弥漫着一丝疲惫和焦躁。

    会议上，气氛十分沉闷，空气仿佛都压抑得几乎凝固。

    倭国大使井上长时间占据发言席位，用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语气，不断强调着远东局势的危急，暗示各国代表必须尽快敲定对华的态度。

    在他看来，随着日军在广福镇发起攻势，国军已是强弩之末，只需再多施压一些，各国就会倾向于默认日军的侵略行为。

    其实，在倭国代表咄咄逼人的姿态，加之国军连连失利的背景，这场会议的结果几乎成了既定的事实：

    各国都一致认为华夏已无力支撑战局，但他们鞭长莫及，准备对日军的行动表示默许。

    然而，这天中午，随着广福镇最新战报发来，形势骤然发生了变化。

    等到天色微暗的时候，英美法等国的代表几乎不约而同地收到了广福镇的最新战报，局势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战报显示，日军在国军的强势反攻下，损失惨重，国军甚至迫使日军在蕰藻一线，放弃了进攻。

    国军看似脆弱的中央防线，居然在这关键时刻稳住了。

    各国代表一时间面面相觑，尤其是英法代表，原本打算冷眼旁观的态度，竟然也开始动摇。

    这个时候，倭国大使井上原本正准备明天的最后会议，但松江战场传来的噩耗，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

    井上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将战报在手中揉了几圈，旋即冷冷道：

    “通知所有人，到我这里开会，另外，派人监视英法美华的代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必须立刻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