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刚走没两天，言杉就开始想见她。不过还好，每天只能有一点点时间分配给思念。没睡着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在应付各种各样的工作，一对多，焦头烂额。

    至于狡诈女配，回到北京集团总部，把投资协议归档后，似乎就再也不关心合肥的一切，全情投入到其他各种各样的项目之中。

    第一个星期，摆在言杉面前的每一件工作，她都不会做。事事都是第一次，步步都要现学现卖。

    对于合肥传来的100个问题，林姝最多只能响应10个，剩下的90个会打发给部门里其他有相应工作经验的同事。

    慢慢的，部门里一半的人都成了言杉的野师父，而且都在好奇，林经理怎么敢把一个小白独自扔在合肥！好在徽味公司也是第一次被投资，识别不出满脸淡定的小言其实什么都不会。幸亏小股东们也是第一次被如此正式的收购股权，更识别不出坐在对面的小言10分钟前才学会怎么处理自己的业务。

    第二个星期，言杉的工作终于进入到顺畅阶段，80%以上的事务重复着上周的操作，感觉有了，熟练度有了，节奏也有了。

    第三个星期，言杉甚至可以每天拿出两三个小时的时间，远程兼顾一下供应链金融项目组长沈萌萌分解过来的工作。

    所有真正的困难都挺过去了，艰辛时刻，言杉从来没有奢望过让林姝跑到合肥来拯救自己一把。风平浪静之后，思念开始风起云涌，言杉每晚都犹豫着要不要编个困难出来，骗林姝出差。

    终究是心疼姐姐，不想给百忙的姐姐添一点点负担，言杉忍住了。每晚的工作汇报电话中，夹杂几句可有可无的闲事，是她能做出来的最放肆的事情。

    第四个星期，言杉开始收尾自己的工作，也迎来了江海集团的投后管理工作组。

    工作组带队的领导是澜总，范派也在，还有其他几个职能部门的同事。此行的首要目的是从投融资管理部接管徽味公司，统一财务管理、人资管理口径，为各个职能部门之间建立工作接口，启动天长日久的投后管理工作。

    除此之外，范总还有另外一个私人目的，给面目可憎的林姝，喂只苍蝇吃！

    一天傍晚，范总和小言早早结束了工作，准备提前回酒店。

    范总苦等三日的良机，终于开始行动：“小言，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言杉的第一反应是不想吃，但没好意思婉拒：“嗯。”

    为了装的自然一些，范派专门在附近找了家徽味公司旗下的徽州菜馆，摆出一副新股东探店调研的假象。

    言杉还真就被迷惑住了，不但合理化了范派突然间的请吃饭，甚至耐心的给范总讲解起徽味公司的后厨管理、食材供应、服务员培训。

    一边吃，一边听，一边夸赞职场白兔工作做得扎实，在听到店长绩效奖金的时候，范派终于等到了合适的切入点：“小言呀，这个项目你确实付出了很多很多，但公司的奖金体系是铁打的制度，我也只能在情感上支持你，没办法帮你争取！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不要因此影响到下一个项目的工作积极性！”

    “啊？”言杉愣了一下，没听明白范总的话：“什么奖金？”

    “你刚才提到徽味公司店长们的奖金，不是想为自己争取奖金吗？”范派的演技炉火纯青，满脸拘谨难辨真假：“哦……我误会你了……呵呵……误会你了……接着吃吧，菜不错，快吃吧……”

    “范总，你刚才的话我没有听明白。你的意思……我是有奖金？还是没有奖金？”

    “投融资管理部的每一个项目都有对应的奖金政策。以签协议为节点，协议归档后，当月兑现奖金。徽味公司这个项目，是咱们集团2010年到现在为止，金额最大的一个。奖金嘛，自然也是最高的一个。只不过……”范派摆出一副极其为难、极其惋惜的表情：“公司有规定，管培期的员工不享受奖金政策。要转正后才能和其他同事一样，正常参加项目组的奖金分配。你没有看过奖金制度吗？”

    “没有……”言杉放下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不知道有奖金制度，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想起来这个事情。”

    “你为这个项目付出的所有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校招生在管培期间，一般是要把部门内部所有岗位轮一遍的。毕竟转正就是主管职位起步，当然要熟悉部门内各个领域的工作。你是管培生，按常理来讲，是不会如此深入的长时间参与到某一项具体工作。集团在定奖金制度的时候，考虑的也正是这一点。几乎是没有考虑到你这种独自搞定半个项目的情况，所以在徽味公司项目奖金的分配上，人资也没办法为你破例，我很遗憾，也很无奈！你就多多见谅吧！不过你放心，你的表现和付出，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言杉的脸色很难看，沉默片刻，又开口问：“那这个项目的奖金，人资会怎么分配呢？”

    “项目组只有你和林经理两个人，你没有拿奖金的资格，当然就是林经理一个人拿了。”范派说到一半，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该不会……哎……我说呢！这么大的项目，怎么就你和林经理两个人！”

    言杉彻底沉默……

    范派给对面的职场白兔添满茶杯，端着君子的模样，讲着伪君子的话：“怪我……我不够敏感，没有及时注意到这一点！林经理从全年投资业绩中拿奖金，平时几乎不会深度参与到哪个具体的项目。这次她亲自出手操作徽味公司的项目，我还以为是她格外重视呢！哎……也正常！毕竟是在全球排名前四的咨询机构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嗅觉敏锐，见缝插针，也正常！四大是什么地方？狼吃肥肉，狗啃骨头的地方！趋利，大概是职业习惯吧……”

    言杉的表情很僵，不想朝着不堪的方向去揣测林疏，但仍旧忍不住追问：“徽味公司的项目……奖金大概有多少钱？”

    范派出发来合肥前已经在奖金申请单上签过字了，对金额记忆犹新，却佯装出不擅长口算的样子，嘀咕了一阵子才发声：“四十来万吧。，这个体量的项目，你们部门一般会配5位同事的项目组，各有分工，平均一人拿七八万的奖金，也算是比较可观了！没关系，供应链金融项目你好好干，这个项目执行的时间长，发奖金的时候你应该已经转正了，肯定能拿到！到时候我适当考虑一下你在徽味公司项目中的损失，稍微向你倾斜一些。呵呵……话又说回来了，林经理真的是厉害，节奏像是打仗一样，不到三个月，快刀斩乱麻，一把搞定！”

    回酒店的路上，言杉沉默不语。

    范派倒是越说越来劲：“林经理能进江海集团，也是机缘巧合！像她这样的行业资深人才，一般不会从四大里出来！”

    那天夜里，在打烊的咖啡店外，那个失意的林输浮现在言杉脑海中，催着言杉问出心头疑惑了很久的事情：“你知道她为什么从四大出来吗？”

    “当然知道，我亲自负责了林经理入职前的背调工作！”范派假装说错话，突然闭嘴3秒，又摇摇头，摇出一种无所谓的坦诚姿态：“很可惜……林经理进了四大的黑名单，基本上就再也进不了像样的咨询机构！很可惜啊……”

    言杉吃了一大惊，连步速都不由自主的慢下来：“为什么？因为什么事情进的四大黑名单？”

    “一个很大的债券项目，数据造假。哎……这么说来，林经理能冒出独吞40万奖金的聪明主意，也就不奇怪啦！一贯如此……呵呵……一贯如此啊！宁总当时也是心急，把创建集团投融资管理部的事情看得太重，选择性的忽视了林经理的职业污点！也许……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只是委屈你了，承担这么多，还……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