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8月，北京白天的最高气温偶尔会飙到40c。江海大厦里的空调冷气很足，比空调出风口更冷的是言杉和林姝之间的关系。

    前两个月，投融资管理部的十几位同事，都很嫉妒言杉。一进公司就得到了林经理手把手的带教，肉眼可见的进步，俨然一条嫡系心腹的康庄大道！

    现在，言杉和其他同事差不多，每天看上司的冷脸，听上司的冷言。唯一不同的是，其他同事对上司是热脸和甜嘴，言杉的脸和嘴却比上司的更冷！

    又是周五下班前，又是林经理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人的添堵例会。沈萌萌汇报完供应链金融的项目进度后，林姝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

    散会时，林经理随口说了一句：“小言来一下我办公室，带上徽味公司的协议复印件。”

    言杉从混乱的工位里翻找协议复印件的同时，心里有些纳闷，又有些担心，不知道这个掀篇了一个半月的项目有什么遗留问题。

    和姐姐断交后，言杉的工位恢复了曾经的包罗万象，没十分钟是不可能找见这种陈年老资料的。

    拿着协议复印件走进林疏办公室，其他喜迎周末的打工人们早就跑得一干二净。

    林姝从盒子里抽出一支烟，看了看不再亲密的搭档，又自觉的放到桌面上，没好意思点燃，犹豫了2秒，才开口提醒：“供应链金融的项目进度是怎么回事？”

    言杉发现自己千辛万苦刨出来的文件，竟然只是狡诈女配打的幌子，有点意见，嘴里更不客气：“刚才例会上，萌萌姐不是汇报的很清楚了吗？现在的进度一切顺利，国庆节前收尾。”

    林姝不知道眼前的家伙是真傻还是装傻，继续问：“你什么时候转正？”

    “你不卡我壳的话，10月中旬转正。”

    “为什么不吃一堑长一智？”

    “吃谁的堑？长什么智？”

    林姝听着火药味十足的话，努力压着自己的脾气，好言相劝：“这个项目按照正常进度，大概在11月初收尾。那会儿你就已经转正了，正常参加奖金分配。现在沈萌萌把进度提到了你的管培期内……”

    等不到林姝把话说完，言杉反唇相讥：“萌萌姐很讲道理，6月底的时候就找我谈过奖金的事情了。项目结束后，她会匀……”

    林姝也不给对面的人把话讲完的机会，也反唇相讥：“给你匀多少？承诺你金额了吗？到时候全看她自己的心情！”

    “徽味公司的项目，不也是全看你心情吗？”言杉转身就走，不想再多看戳自己逆鳞的人半秒钟。

    摔摔打打的关电脑、收充电线，言杉看见林疏朝着自己的工位走过来，一把从桌子底下拽出那台姐姐送给自己的电脑，摆出一副物归原主的傲娇模样。

    林姝没有搭理又臭又硬的幼稚鬼，也没有搭理那台被尘封多时的电脑，扔下一张A4纸，扔下一句“不要太信任沈萌萌”就走了。

    言杉气鼓鼓的拿起A4纸，看着上边那几行又着急又潦草的字，想笑也想怒：＜给我打张欠条算怎么回事呢？你欠我的只是10万人民币吗？你欠我一次心动！什么人啊！宁愿打张欠条给我，也不肯道歉！＞

    一屁股坐进椅子里，言杉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消气，拿着欠条看个没完没了，心里嘟嘟囔囔：＜没写还款日期……八成又是拿来忽悠我的坏把戏……＞

    把A4只高高的举起来，挡在眼睛和灯之间，欣赏着被白光照成半透明状的纸，也欣赏着纸上那些略带愤怒、略显仓惶的笔迹，言杉的眉头皱得很紧，心里有点后悔：＜我刚刚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太过分了？＞

    “姐姐……”

    一个似曾相识的甜美声音，吓了言杉一跳：“啊？”

    “姐姐！你是在这里办公吗？还记得我吗？”小姑娘从A4纸后边闪现的脸上认出熟人，兴奋又激动。

    “哦……是你呀！江……”言杉努力回忆着倒数第三的名字。

    “江舟。”小姑娘满脸不太聪明的样子：“我爸让我来叫姑姑上去。”

    言杉好像是被传染了一样，脸上浮现出罕见的不太聪明的样子：“澜总的办公室在隔壁的隔壁。”

    “我当然知道姑姑的办公室在哪里了！办公室里没人，但是亮着灯。你能帮我给姑姑打个电话吗？财务中心这一整层，好像只剩你自己了。”

    “澜总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给她打个电话。”

    江舟举起自己的手机，朝着姐姐晃了晃：“我要是有姑姑的号码，就不会找人帮忙了！”

    言杉站起来，一边从墙上贴的《企业通讯录》里找澜总的号码，一边开玩笑：“我和澜总不熟，是因为跨了太多级。你呢？也和姑姑不熟吗？怎么不存澜总的电话号码？”

    “互不喜欢……”江舟鬼鬼祟祟的往姐姐工位上望，企图找见姐姐的名字。

    言杉听着手机里传来忙音，扭头汇报：“占线。要不然你再四处转转？说不定澜总正在哪里打电话呢……”

    “那就算了吧……上去了也没好事！我爸妈吵架呢！我爸让我叫姑姑上去，想联合姑姑打压我妈！哎……我爸的惯用伎俩……”江舟很不客气的坐进了姐姐的办公椅，没有离开的意思。

    言杉随手拉过来邻座的椅子，有点同情面前的小妹妹：“宁总和海总经常吵架吗？上次你找我签成绩单的时候，好像也说爸妈在吵架。”

    江舟想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惜没什么演技：“每天吵，从家里吵到公司，从公司再吵回家里。”

    “你爸呀，一看就吵不过你妈！“言杉恶趣味满满，从抽屉里摸出来一包薯片，递给垂头丧气的小姑娘。

    “我妈怕我姑姑！”江舟撕开袋子，很礼貌的让给姐姐先吃。

    “为什么？”言杉是真的好奇。

    “我妈说，小姑子，没一个好玩意儿！”江舟一向口无遮拦，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脑子和嘴中间没有长出过滤器。

    “那倒也不至于。大概因为澜总是财务总监吧，谁有财权谁最大，在哪都一样。”

    “嗯嗯……我们家的财权在我妈手里，我爸很穷！”

    言杉想起来了，狡诈女配建议过她，转正定岗的时候最好定到宁总身边去。听着小姑娘嘴里搞不定太太、扯妹妹做盾牌、在家没财权的宁总，她心里有点打退堂鼓。不知道这个软柿子的运营总监，在争夺总裁之位的事情上，有没有狡诈女配说的那样胜算满满。

    虽然依旧不是职场油条，但言杉好歹也进化了一点点，大概明白站队的重要性。越大的公司，站队就越关键。站错队，能力再强，也很难出头。

    暂且不说盘踞副总裁位置好几年的弟弟江涛，仅仅是屈居财务总监的妹妹江澜，都比江宁这个大哥更有权柄！

    言杉的手指在狡诈女配写给自己的欠条上滑来滑去，不知道要不要信任姐姐的独具慧眼。

    和上次的偶遇一样，江舟又被妈妈的一通电话喊走了，临走前再一次询问姐姐的名字。

    言杉赶紧检查了一下工位上有没有暴露名字的东西，讪讪打发小姑娘：“我才不告诉你呢！你嘴巴这么漏，万一哪天出卖我了怎么办！”

    江舟去地库找妈妈时，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嘴巴哪里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