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看看门口工位上加班的助理，而且是从海南回来就黑了半个色调的助理，江宁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来一件大事，赶紧又返回办公室。

    再出来时，江宁手里举着一个小瓶子：“这是元旦放假前，小舟让我送给你的礼物，我忘记拿给你了。”

    言杉接过来，看了看瓶子上的一堆英文，笑的有些无奈：“宁总是因为看我晒黑了，才突然想起来的吗？”

    江宁很尴尬：“小舟要是问起来，你别说是我忘记给了。”

    “嗯。”言杉把瓶子随手放到一边，眼睛又回到电脑上。

    江宁补充一句：“听我太太说，这款防晒霜很好用，很防水。小舟专门从我太太那里要来的，呵呵，真可惜，我给忘了。”

    言杉更尴尬：“就是潜水那天晒黑的……没办法，我涂的防晒霜，一进海里就全没啦！”

    江宁不知道接下来还要怎么说，站在助理的工位旁，犹犹豫豫的没办法走。

    “宁总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言杉不得不再抬起头。

    “哦……”江宁搓了搓手，很不好意思开口：“前天不是收假第一天嘛，小舟问我，你有没有给她带旅行的礼物。我随口说有，忘记带回家了。昨天晚上她又问我要，我就又说忘记了。”

    言杉几乎没有办法再挤出一点点笑容，只能实话实说：“没有。”

    后悔于自己的信口胡编，江宁若无其事的说：“哈哈……小孩子就是事多……又矫情又事多……”

    就在江宁打定主意下楼后去商场里随便买个什么东西糊弄女儿时，言杉又叫住他。

    “宁总，这个送给小舟吧。”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硬纸盒，言杉脸上有一点点愧疚。

    江宁笑出一股如释重负的味道来：“这个好啊！还有免税贴标！一看就是从海南带回来的！什么呀？看这画的图案，好像是一支钢笔。钢笔好啊！小舟写字很难看，正好让她练一练。”

    言杉见过江舟的字，忽然间又觉得钢笔似乎带点暗讽的意思。不过已经没办法再收回来了，毕竟自己没有另外一件合适的礼物。

    听见爸爸回家的声音，江舟赶紧从房间冲出来。

    江宁极其淡定的把礼物递到女儿面前，又哄又骗：“言杉让你好好练字。看，专门从免税店给你带了支德国进口的凌美钢笔回来。”

    江舟幻想过很多种礼物，唯独没想过文具这个大类。不过还好，姐姐送的礼物，哪怕是两套试卷，她也会喜欢。

    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一支亮橙色的钢笔，看起来和江舟没有半毛钱关系，却在这一瞬间成为了江舟的心头好！

    又拿起钢笔旁边的一个小盒子，江舟看不懂德文，也没见过这种插拔式的墨胆，揣着澎湃的激动心情，跑进江太太的房间。

    “妈妈！您懂德文吗？”

    “懂……”江太太敷着面膜，说话出声不张嘴。

    江舟明知道妈妈在吹牛，依旧半显摆半请教：“那您给我读一读，这个盒子上写的是什么？”

    江太太接过小盒子，一本正经的读起来：“这上边写的是……期末考试出不了倒10名，爸爸要揍你一顿。”

    江舟一把夺回自己的小盒子，幽幽回怼：“我上次只答应您出倒5名的！”

    “你能不能有点信心？”江太太已经顾不上面膜，口齿清晰起来：“补习班老师说，你最近有进步的！”

    “妈妈，岳楠说，有钱人家的小孩，学习差一点也没什么。”江舟存心要彻底毁掉那张不再敷贴的面膜。

    江太太一把扯下面膜，大声训斥：“少和岳楠玩！倒数第3和倒数第4，别整天在一起瞎搅合！”

    江舟低着头，轻轻抠开盒子上的塑料封膜，对妈妈攻击自己闺蜜的话充耳不闻。

    江太太站起身来，走到女儿身边，声音很严厉：“警告你，如果敢早恋的话，小心爸爸打死你！”

    江舟抬起头来，貌似是完全屏蔽了妈妈的警告：“这是墨水吗？怎么一小管一小管的？”

    江太太瞪着女儿看了几秒，默不作声的朝着浴室走去。她觉得傻子一样的女儿，大概还没有开窍，也许不会和那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倒数第4早恋。而且她确实不知道女儿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不想承认自己没见识。

    好歹比太太多那么一点点见识的江宁，给女儿示范完凌美钢笔换墨胆的操作，就打发女儿睡觉去了。

    回房间时，江宁满脑子都在幻想，也许女儿会因为喜欢这支钢笔而爱上练字，也许女儿有一天也能写出言杉那么一手好字来！

    打破江宁幻想的声音，是太太从梳妆台传过来的警告：“老江，你去吓唬一下小舟，让她别早恋！”

    江宁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感觉太太可笑至极：“十五岁的小屁孩，早什么恋啊！跟谁早恋啊！杞人忧天……”

    江太太想把手里的精华液瓶子当做炸弹扔到老公身上去，又感觉他不配浪费自己的炸弹，改成嘴炮：“那个岳楠呀，整天和小舟一起玩的那个，考倒数第四的小子！”

    江宁声音里全是懒洋洋：“不要整天倒数第4、倒数第4的叫人家。别人总喊你女儿倒数第3的话，你爱听吗？”

    江太太舍不得踢女儿，但是很舍得踢老公，而且有的是力气：“赶紧去找小舟说去，不许她早恋。”

    极不情愿的坐起来，又满腹牢骚的穿上拖鞋，江宁抱怨的声音很小：“这种事……不是应该归妈妈谈吗？”

    看见爸爸进来，毫无睡意的江舟把钢笔举到床头灯下边：“爸爸，快看！钢笔的烤漆里，竟然还有金粉！特别好看！”

    “小舟……”江宁坐在女儿床前，对闪金光的橙色烤漆毫不在意：“女孩子长大了，要注意和男同学之间相处的距离。明白吗？”

    江舟扫兴的看看爸爸，又极为小心的把姐姐送给自己的钢笔放到床头柜上：“妈妈派您来的吧？您能不能不总和妈妈站一队？”

    “我不和妈妈站一队，还能和你站一队吗？等你再长大一些，你会跑出去和别人站一队！到时候我不还是要和妈妈站一队？”江宁帮女儿关上床头灯：“赶紧睡觉。”

    合住女儿的房门前，江宁感觉自己任务执行的过于敷衍，又朝着女儿的床补充一句：“你妈说，早恋的话，她就打你！”

    回到房间后，江宁虽然已经竭尽所能的夸张了自己对女儿的恐吓，却还是没得到太太的满意。

    江太太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着今天最后一个命令：“明天你去接小舟放学，顺便警告一下岳楠，让他别总缠在小舟身边！”

    老江满嘴“嗯嗯嗯”，脑子里却在回忆很多年前岳父警告自己时的场景。

    另外一个家的另外一个床里，林姝趴在女朋友身上，刚摆好准备入睡的舒服姿势，忽然间抬头问了一句：“那支钢笔好用吗？你喜欢吗？”

    言杉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淡定回答：“很好用……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