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时间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能再挤出点来，言杉是赞成的。

    林姝赞成，但有点怀念没挤之前。

    家务，言杉完全没有时间再做，林姝也完全不介意。言杉反天性的做了那么久家务，是因为爱她，她知道。比起一个鞍前马后的女朋友，她更想要一个有能力被她依靠的女朋友。言杉努力做家务的那份心，她很享受。言杉再也无暇做家务的忙碌，她也很支持。

    让她怀念过往时光的理由，并不是重归邋遢杉本性的女朋友，是晚上10点前回不了家的女朋友，是周末见不到人的女朋友，是做爱越来越敷衍的女朋友，是偶尔逛一次街还要中途跑路的女朋友。

    言杉调整岗位之前，林姝自己就扮演着恋爱中的这个反派角色，只是没有言杉现在这么过分而已。风水轮流转的道理，只能让她勉勉强强的劝一劝自己。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杰森永远都猜不到，周末不肯陪自己去参加饭局的林总，是因为要宅在家里潜心研究鲫鱼汤如何熬成奶白色，老母鸡怎么吃最有营养，西洋参到底上不上火。

    杰森更猜不到的是，林总新增的坏习惯“晚上8点，天塌下来都要收工回家”的原因，不是对他不满，也不是对工作安排有意见，而是要给女朋友准备第二天的水果和早餐。

    林姝拿出了当年姝妈的架势，像照顾高考生一样的照顾着言杉。

    只是当年的姝妈自己做小生意，出不出摊，几点收摊，自己就能说了算。林姝恰恰相反，她不但做着比卖肉夹馍更没自由的工作，而且言杉事业的起步也不像高考那样时间节点一目了然。

    好在言杉嘴巴甜、色相足，吃到水果的时候会给她发几句肉麻兮兮的情话，看到她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会凑过去耍一会儿流氓。

    同样是帮助言杉胜任新身份，和林姝相比，宁总的付出要含蓄很多。毕竟他是boSS，他得端着点身份。以前抛给言杉处理的杂事，只要他会干，他就默默的自己多处理一些。实在不擅长，再交给言杉去做。好面子的老男人，演技高超的老艺术家，每天努力的不被其他下属发现自己在替助理干工作。

    8月末的一个晚上，言杉抱着投融资管理部和运营中心今年校招的实习生评估报告，来到boSS办公室：“宁总，实习生里继续留用的名单出来了。”

    “嗯，拿过来我看一下。”宁总抬起头，摸出烟盒，准备休息片刻，看看略显疲惫的助理，说了句成年人之间的客套话：“来一根吗？”

    “呃……不用了……谢谢……”虽然拒绝了boSS，言杉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很管用吗？”

    宁总一只手翻着评估报告，一只手夹着烟卷，语气满是惬意的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能缓解情绪。心情好的时候，能助兴。焦虑不安的时候，能解压。疲乏的时候，能放松。只是副作用比较大……”

    每次boSS卡词，言杉总能帮他接上，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吸烟有害健康。”

    宁总最不愿意面对这个耸人听闻的说法，纠正助理：“副作用不是健康问题，副作用是要听太太唠叨！”

    弹一弹烟灰，宁总继续胡说八道：“烟是草中王，越抽命越长。”

    言杉偷偷瞥了一眼boSS，心里嘟囔：＜怎么不在海总面前扯这些歪理邪说呢？＞

    “这个字念什么？我对这孩子印象还挺深刻的，是个值得培养的年轻人。”宁总指着A4纸上的一个生僻字问。

    言杉探过身子看了看：“念tong（二声），谢商砼，确实挺优秀的。”

    起身时，言杉又无意间看到了宁总电脑屏幕上编辑了一半的文档页面，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您是在自己写8月份的工作汇报资料吗？我计划明天下午开始写，来得及。”

    “ 我知道……我看你的工作计划表了……”宁总又从盒子里抽出一支烟：“明天下午你要和我一起去参加董事会，所以今天晚上我自己来搞定汇报资料的事情。”

    “我没资格参加董事会吧？”言杉有点吃惊。

    “论参会资格呢，你确实没有。”宁总摁着打火机，再来一支的决心和带助理出席董事会的决心一样大：“明天是公司完成股改后的第一次董事会，也是4家新股东派出的董事第一次和大家见面，很重要！我们现在不是一家纯粹的家族企业了，既然接纳了外来股东的投资，就要把董事会搞得正式一些，不能再是之前那种草台班子的做派了。按说呢，在没有董事会秘书的情况下，是总裁助理来主持董事会……你明白我的用意吗？”

    “明白！”言杉点点头。

    “回家睡觉去吧，明天下午的精神面貌要比平时更饱满一些！”

    一进家门，言杉满脸的焦虑传染给了林姝。

    “怎么了？小脸儿绷这么紧？工作不顺利吗？”林姝凑到正在洗手的焦虑杉身边，声音温柔得如同抚弄树梢的夜风。

    “姐姐，你主持过董事会吗？”言杉把充满期待的目光投向万能的神明。

    “当然没有了，我只参加过被投企业的董事会。”

    “人家都是怎么主持的？去年参加徽味公司董事会的时候，我都没留意！”

    林姝接过言杉脱下来的衣服，又递浴袍给她：“怎么主持的都有，有照着议程念稿子的，也有连议程都记不住的。你问这些做什么？”

    言杉敞着浴室的门，一边冲澡一边给姐姐讲明天下午的事情。

    林姝还是那副靠着门框吞云吐雾的轻松模样：“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宁总这是在向所有人亮信号灯。”

    言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我知道他的意思。我是害怕自己明天主持不好。”

    “不用担心，你除了看起来年纪有点轻之外，一点bug也没有。”

    “别人家的总裁助理一般是多大年纪？”

    “绝大多数公司，总裁助理都是副总裁级别的岗位，一般都三四十岁，五十岁以上的也不少。”

    “那宁总明天让我去暂时充当这个角色，会不会显得很儿戏？我看起来可不像什么总裁助理。”

    “不会！宁总的风格我还是了解的，不给自己加分的动作，他一个都不会做。他能决定做的动作，就一定是加分项。你不相信自己的时候，可以选择盲从他。”

    说完这些话，林姝又低头笑了笑自己。自己的boSS，杰森，不但是个没办法让她说服自己去盲从的人，而且是个让她懒得多说一句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