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前，言杉在心里默念着宁总的话。不能直接问，姐姐不喜欢别人参与她的逆境，姐姐内心世界的壁垒很高……

    这几个月，言杉每天都回家很晚，所以从来都没有留意过姐姐已经很久不加班了。趁着姐姐在洗脸，言杉拿起姐姐的手机，想通过姐姐离开公司的时间佐证一下猎头的小道消息。

    打开信用卡App的第一眼，言杉被吓了一跳，一个月小3万的账单，原来姐姐的工资和自己的工资一样，有翅膀，会飞走！

    半个多月来，停车费每天的扣款时间集中在下午5点至6点，姐姐几乎是一下班就走。再往前翻，看起来比较符合摩羯座的人设，7点前没下过班。

    “又翻我手机！”林姝顶着一张又湿又美的脸，带点娇嗔，走进卧室。

    “查查岗不行啊？”言杉把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再多翻一页，就能看到几条医院的消费记录。

    “查到奸情没？”

    言杉站在姐姐身后，把手顺着睡衣宽大的领口伸进去，对着镜子里的一对人影说：“现在查到了……”

    林姝一边拍着护肤品，一边评论镜子里的奸情：“脏爪子拿开！”

    “我洗手了！”

    “说瞎话都不眨眼！我一直在水池边站着，你洗没洗手，我能不知道？”

    言杉不得不收回自己的两只脏爪子：“在公司洗过了。”

    “你怎么不说昨天晚上洗过了？”

    “姐姐今天心情很不错嘛……”言杉举着脏爪子，往洗脸池边走，感觉小道消息或许不准。

    林姝特意拉高嗓音，为了让女朋友听清楚，也为了扬眉吐气：“我宣布一下，我所有的持仓，从今天起，全部解套了！”

    “是吗？林喜儿彻底解放啦？”

    “林喜儿是谁？”

    言杉笑嘻嘻的回到卧室，向姐姐展示着自己又干净又嫩滑的手：“拿到你10万欠条的时候，我觉得你像欠了黄世仁高利贷的白毛女。”

    “哪里像了？”

    “每天被黄世仁惦记、骚扰，又很无奈的没钱还债。那段时间，我每天在心里偷偷喊你林喜儿。想起黄世仁来的时候，我就收敛一些，尽量少对林喜儿动手动脚的。”

    “对了，你借条还没给我！藏哪了？”

    “休想拿回你的借条！我自己还要留着当纪念呢，时不时掏出来看看，看一次笑一次！特别是在你惹到我的时候，林喜儿总能立刻哄我开心！”

    “讨厌！”林姝背过手去，拧了女朋友的腿一下，又摸了女朋友的腿一把。

    “最近工作很顺利吗？难得见你心情好。”言杉把手搭在姐姐肩膀上，贴着姐姐的背，想做个合格的靠垫。

    “无感。”林姝不想谈工作的事情，随便找了个话题岔过去：“这次跨年夜要去北欧吗？去的话我们现在就要提前找旅行社啦……”

    “哦，对。上次跨年夜在三亚时是这么定的，去北欧……要这么早决定吗？宁总说他想在年会前把集团旗下的每家公司都考察一遍，12月底就要开始动起来了。”

    林姝心里有一点点失望，但是脸上依旧温和：“需要提前办签证，所以旅行社最好是早些定。而且，你还没办护照呢！”

    “我这会儿有点拿不准考察的进度……”

    “那还是算了吧，免得和工作安排有冲突。元旦前看具体情况，我们再定个近一些的地方。”

    言杉很内疚，嘴里唯唯诺诺：“对不起啊……下次跨年一定去！今年情况特殊，春节后宁总有大动作。明年应该就没这么忙了……”

    林姝侧过脸，轻轻吻一下肩上的手：“没关系，晚去一年，北欧也不会从地球上消失。你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掉链子，工作更重要一些。”

    关掉灯，拍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姐姐，言杉回忆起在三亚的那个夜晚。

    （回忆）言杉：“姐姐，咱们下次跨年夜去哪里？”

    （回忆）林姝：“嗯……去北欧吧……一直想去，没人陪我去……”

    （回忆）言杉：“去北欧！可以啊！回北京我就去办护照！”

    彼时彼刻的她，万万没想到，2011年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了，自己却连办护照的事情都没空执行。

    “姐姐……”言杉的双唇凑进那头温柔的长发里，话间夹着一个吻，吻里藏着半句话。

    “嗯……”林姝轻声应了一下，哪怕只有一个字，也能带出无限的温柔。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吧？答应陪你去北欧过跨年夜，不但要爽约，而且差点就忘记了。”

    “明年再去北欧的话，全程你买单……我一分钱都不掏……坏事变爽事，我精明着呢……”林姝想用几分狡诈的话术去安慰身下那颗内疚的心。

    本来是姐姐要生气的事情，本来是自己要哄姐姐原谅的事情，却反过来得到姐姐的安慰，言杉故作轻松的调侃：“到时候，别心慈手软，狠狠宰我。”

    林姝仰起脸，欣赏着自己最看不够的下颌线：“放心，这个我擅长。”

    言杉睡着了，在梦里给姐姐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梦里的姐姐嚣张跋扈，满嘴牢骚，反而让言杉全身轻松。

    林姝侧耳贴在女朋友心脏的位置，听着缓慢而平稳的砰砰声，考虑着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准备再次跳槽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林姝看着眼前那张稚嫩的脸，决定过段时间再提辞职的事情。

    说了也没什么用，言杉既不能帮她复盘这段工作的失意原因，也给不到她下次跳槽的建议。

    况且这个话题，需要林姝在措辞上格外谨慎。稍微不留神，就会让言杉变得更内疚。

    没有言杉推不开、撵不走的追求，没有言杉极具诱惑力的身体，没有言杉略带迷惑性的可靠，林姝就不会扔掉在江海集团经营了3年的局面，更不会跑到杰森面前郁郁不得志12个月！

    这套因果逻辑，林姝明白，言杉当然也明白。

    面对这份被放弃的工作，林姝觉得自己不算失败，因为她意外收获了一份价值几百万的隐名股权，还即将得到一段令人艳羡的项目履历。可是言杉却截然相反，言杉只会觉得姐姐事业不顺。

    渴望被人洞悉自己的喜怒哀乐、烦恼忧愁，林姝却偏偏还要做个冒牌的强者。强者林姝，总是不由自主的伸手为在意的人遮风挡雨。强者林姝，总是不敢向在意的人坦诚自己的弱小。

    接受言杉的追求时，林姝觉得她看起来很可靠，幻想着她能成为值得自己放肆去依赖的人。

    朝夕相处1年后，林姝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去依赖女朋友。说不上来言杉哪里做得不好，甚至觉得言杉处处用心。

    “姐姐……”言杉醒了，睡眼朦胧的喋喋不休：“我做梦了，梦到你对着我发了一晚上牢骚，嫌我不陪你去北欧过跨年夜。我怎么道歉都不管用！我可能是看海总和宁总吵架看得有点多，中毒啦！梦里的你呀，和海总是一个路子，又凶又不讲理。耳朵像塞了棉花一样，嘴巴像上了发条一样！”

    “那你喜欢梦里的我，还是喜欢梦外的我？”

    言杉伸个懒腰：“你这话问的，我当然是喜欢梦外的你啦！”

    和女朋友在单元楼门口分开后，林姝回味了一下她描述的那个梦，忽然间有点羡慕海韵。羡慕海韵内心的那份松弛和自在，羡慕海韵具备在爱人面前撒泼、任性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