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鬼神?
这是现场围与被围的所有人之心声。
营啸在古代军中,非关系极近之人,一般都不会谈论!大家都讳莫如深,因其情状怪异到不得不联想。
就算是后世之人,哪怕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若是谁亲眼见人梦游?那他至少会感觉很瘆人。
若是谁亲眼所见,有成千上万人同时梦游呢?会不会吓成痴呆?
而营啸一旦发生,就等同于千万人同时梦游。千万普通人梦游还不算太可怕,你还可去泼醒他!但士兵的梦游可都操着刀枪,他会疯狂攻击一切靠近他的人……
明明已平静,已重新令其安歇的后营!怎会又炸营?
老奴看向代善,代善看向老奴,彼此都一脸惊骇……
难道真有鬼神?
叶赫全军在此,城内四门紧闭!之前派出的千余人冒充叶赫,也没诈开城门。若非鬼神所致!哪来的敌人袭营?哪来重新炸营?
契雪却心中一动!顿时用女真话大吼:此乃天要亡老奴!
下属立刻有样学样,齐声大吼:此乃天要亡老奴!
叶赫部闻言振奋,有人也在跟着齐声大吼:此乃天要亡老奴!
反观包围他们的建奴,士气在惊骇中迅速坍塌!天要亡老奴吗……
来不及多想,此时建奴的后营中已越来越乱。
除围攻叶赫的不足两万八旗外!空虚大营中,还剩余几千之前炸营、后来在重新歇息的八旗士兵!以及万余汉军与奴隶。
现在,他们又被重新惊起,还被突遭砍杀、焚烧!根本来不及披甲,甚至来不及穿衣、拿刀!就被追杀着一跑向前狂奔。
溃兵如潮!
没空去将之前堵塞的道路清理!他们都顺着莽古尔泰的进军路线,一路汹涌而来。
莽古尔泰果决凶残!
没丝毫犹豫就命令部属转向,呈战斗阵形杀向人潮。
此情此景,解决溃乱的办法确实唯有一个:
迎头以杀止乱!逼迫人潮往两旁清理杂物逃跑。只有溃兵潮分流后,才能直面敌人!一旦面对面,再次炸营的问题就已解决大半。
但八旗士兵也是人!
他们可以对奴隶、汉军毫不犹豫砍杀!却对无甲无刀的八旗溃兵,还是有些下不了手……
执行军法!
莽古尔泰挥手,第一队迎上去但手软了的人,纷纷后背中箭。
第二队硬着头皮上!
他们不手软,但仍被溃兵潮冲垮,或者被夺了武器反杀!或者直接被推倒、踩踏而亡。
第三队神勇凶残!
溃兵潮即使已夺了武器,但无甲的他们,仍被堵截者凶残屠杀……
对这种临战搏杀之事,莽古尔泰确实够凶残而精准!眼见他们这四五千人,就既能后队堵住叶赫,前队又做到马上就要止住溃兵潮。
无数奴隶、汉军,被前后相挤着推倒入道旁坑、壕。凄厉惨叫自坑底尖桩传出,却很快又被覆盖!两处大道在奇迹般拓宽、延伸。
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有时确实就比谁更狠、更无下限……
有时也比谁更倒霉!
就在第三队力竭而亡,第四队建奴已基本止住溃潮时!三道劲风犹如气浪,从斜侧营外闪电袭来。
凌晨黑暗中没人看清那是啥,但它却已从第四队的阵形中穿过,留下五六个血窟窿!直至钉穿后面的军法队才止。
床弩!
百丈内无法阻挡的那种床弩!
几十丈外的黑暗中,到底有多少这种床弩?没人知道!
东阳堡下见识过其威力。跟谁勇不勇敢、强不强大毫无关系!在它射程内,能否活命全靠运气。
惊骇的第四队,与他们后面的军法队,不知是谁先动还是一起动,反正都在撒丫子就往回跑。
莽古尔泰也在后躲……
他只是看上去莽,其实并不蠢。
他也只是看似很猛。因为身边总有人赴死!还因为他若战死,所有护卫都要陪葬!而凡是英勇护卫他的人,却会生有重赏、死有厚恤。
但现在是床弩!
再英勇的护卫也护不了他!最多一起串成血葫芦。
所以他躲得飞快。
……
溃兵潮如同江流,若下游河道堵死了,它就会往两旁溃堤而出。可两旁大堤将溃未溃之时,下游截流的大坝却先垮了……
蓄积的势能只会使它更汹涌!
堵坝的莽古尔泰见状,率先令人在清理路障,率先逃往一旁,他现在倒成了溃兵潮的锋矢浪头。
此时营内的建奴,已无人关注营外传来的数十声凄笑。
那偷抬着床弩靠近的叶赫勇士,与两名契雪下属,这些改变战局的英雄!连第二轮弦都没来得及拉开,就已被代善派人全部斩杀。
原本,英雄们从第三道深壕外…悄悄搭起便桥。默默抬着已上弦的床弩!摸黑一里多路艰难靠近营寨!他们只想将老奴一击致命。
但有代善七千部众在营外沟边,始终无法达成目标……
英雄们只有一轮机会,且明知必死!但有可能射杀穷凶极恶的老奴,却令其豪情满怀、生死度外。
他们视死如归、锲而不舍等待时机。溃兵潮来了?莽古尔泰部向着后营前出了?同样意义重大……
溃兵潮又汹涌起来了!英雄们倒地前…却真的全都含着笑。
建奴无人关注英雄们,契雪却一直盯着,两位贝勒爷也在盯着,因为那里有最忠诚的勇士。
床弩出现,大营外的代善部就动了,足有数百人打着火把奔驰过去!勇士们已绝无生路。
火把又回头了……
契雪率先含泪大吼:为勇士们报仇!
两位贝勒爷也立刻抽刀大吼:为勇士们报仇!
最后汇聚成和声,声震云霄!向堵着营内道路的老奴奔涌而去。
叶赫部气势如虹!
老奴却在沉着应战。
虽然士气低迷,但他们本就占着地利!还有营外代善部正在填沟破寨!很快就能杀入营内夹击……
大金今天已经栽了!
若还让叶赫部跑掉,大金就一败涂地!他老奴还将面临众叛亲离。他与叶赫贝勒同为女真首领!贱民们只会谁赢就跟谁混……
多年没亲自搏杀的老奴,今夜怒发如狂!挥舞大刀当道而立。
箭雨阵阵袭来!老奴身边护卫在舍生忘死、前赴后继。
后面亲军也在奋力平射与抛射。
平射穿透力强,何况叶赫兵的披单甲率都不足一半!近处若被满弓重箭射中,无不立倒。
抛射的射程要远一半!但无力,对披双甲戴铁盔者几无大碍,除非被射中面门。而且,抛射坠落慢,若非太密集都能躲开。
但黑暗中对少甲,更无双甲的叶赫兵卒,抛射的效果出奇的好。冲锋的他们被一茬茬射倒!伤兵与尸体又绊倒了不少人……
若在平时,叶赫部已经被两条营地道路阻住。
今晚不同,现在却是他们绝境下的唯一机会。
金台吉与布扬古兵分两路,各强攻着一条空旷营地中的道路,还另派出死士在阻击代善部众。
他们不但沿道路前赴后继,而且分工协作。
有人在清除道边杂物,并就地填充、搭设能通过沟、坑的便桥;甚至将士兵、战马尸体推下填沟!得以渐渐展开兵力;更有大量弓手在对射,同样是满弓重箭,给老奴所部造成大量伤亡。
两位贝勒亲自督阵,贵族带头冲锋!叶赫部人人发狂。
在叶赫部不计伤亡的狂攻下,老奴部所堵的防线岌岌可危。
同样,叶赫部留下阻止代善的死士,还在拼杀的活人已越来越少!叶赫将很快面临前后夹击。
惨烈战场上,每秒都有人丧生!却又全都癫狂着猂不畏死,成败就看双方谁先坚持不住。
……
莽古尔泰被大量溃兵潮驱赶着,一路向前狂奔。部众已彻底混乱,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挡!就如汹涌河流无可阻挡一般。
唯有引流!
莽古尔泰算是好本事了!一边不断呼喝着派人先顶着,一边率先在营地中绕着圈开道……
只要进入中央校场,就如江河流入大湖,势头将立刻平缓!部众才有重新组织起来的可能。
那时,才是他莽古尔泰反戈一击之时。看到了!在后面追杀溃兵的部队,其实还不足两千人。
恶贼!利用炸营,杀大金个措手不及!使大金再多人都组织不起来,只能跟风溃逃。
该将他们碎尸万段!
领着长串溃兵在营中狂奔的莽古尔泰!牙都咬碎。好在前面就是校场,能停下收拢兵卒、组织反击。
突然!后面追兵马头一转冲向老奴所部。
离侧翼还有百步之遥!蹶张弩就在马背上纷纷举起,然后放慢速度、梯次瞄准射击。
莽古尔泰双目喷火。
这不是打仗!
这是卑鄙的屠杀……
八九力的满弓重箭,有穿透力的射程不到四十步。而东阳堡那批钢臂蹶张弩,却能一百五十步破甲!百步内,啥甲也可扎个胸背对穿。
难怪之前满营惨遭一路追杀!却无人敢停下反击……
太卑鄙!
他们有近两百张蹶张弩,却分成四队梯次点射。
射击前,那队的马就基本停下。他们稳坐马背双手稳稳托举、瞄准,再稳扣扳机。
这些眼力好又长期训练之人,射出的强弩比弓箭手还准多了。
弩箭离弦,他们就策马前进。而蹶张弩一头连着马蹬,一头连着腰,以全身之力蹶屁股将强弩蹬上弦。等他们装好弩箭才开始减速,其他三队却才刚射完三轮强弩……
他们准确地连续不断点射,而大金的弓箭手们,却根本就无法威胁到他们!这是单方面屠杀。
大金勇士不怕对射,不怕拼杀!尼玛,却谁也受不了单方面屠杀。
父汗所部的侧翼立刻崩溃,勇士们开始拼命撤逃。
因为卑鄙的明狗不射逃跑者,却专盯着还想抵抗的勇士射!射完就盯着跑得慢的勇士射。
于是勇士们在比拼脚力,因为只要比同伴跑得快就安全!于是父汗那里很快又形成溃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