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算账
作者:真随便啊   吹灭山河灯最新章节     
    谢晏“嘿”了一声,余光飘过宋诗白身旁那位老者,认出对方的身份后,赶紧恭敬抱拳道:“原来是杨老前辈,刚才一时激动,未能瞧见老前辈。失敬,失敬。此一行还是多亏了您护着。”

    杨世客套的摆摆手,爽朗笑道:“哪有,哪有。公子别忘了俺们之前说哩就行。”

    “前辈放心,绝对忘不了。择日,便将银钱送到您手上。”谢晏越发恭敬的说道。

    “啊,咋还要择日?直接给俺不就行了?”杨世有些不解。

    谢晏愣了一下,回神后耐心解释道:“需要算账啊。”

    提起这事,宋诗白忍不住露出一张虚伪的笑容,道:“说起来,有些事我想同你商议一二。既然你来了,便跟着我去一趟清风楼吧。”

    “好。”瞧着那笑里藏刀的表情,谢晏心里不自觉的有些发毛。他仔细回想了很多,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于是,打定主意,先讨好道:“诗白....呃,诗白姑娘,你先上马,我给你引路。”

    宋诗白也没有跟他客气,直接上马,任由他牵着赶路。

    最近城中局势有些敏感,因而不许纵马。谢晏猜到宋诗白身上为何有鱼腥味的原来,只是快步向前走去。倏然,他想起城门那边备有一辆专门用来接宋诗白的马车,可惜,刚才听到门卫来报,一时激动,给忘牵来了。于是,赶紧让师公驾过来。

    等陈豫将马车驾过来之时,谢晏张开手臂,一脸认真的说道:“城中不许纵马,来,我给你抱到马车上去。”

    基于之前种种经验,宋诗白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想都没想,从左侧下马,避开了谢晏。干脆利落了上了马车,丝毫看不出哪里有受伤的迹象。宋诗白趴在车窗上,笑着解释道:“不是怕你接不住我,只是尚不至于如此。”

    说罢,又对杨世说道:“前辈,若不介意,请一同上车。”

    杨世也没有客气,同宋诗白坐到了一辆马车上。

    谢晏与陈豫坐在前面,为两人驾车。

    谢晏心中气的紧,脑海中反复回味着那句“你接不住我”“你接不住我”!

    接不住?

    接不住?

    什么叫接不住?他谢晏?堂堂七尺男儿!还接不住一个弱女子?!他是多么孔武有力的一个人!不,一个男人!

    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

    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叫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灵娘收到了楼主进城的消息,赶紧在后门迎接。

    宋诗白出来马车的那一刹那,灵娘便闻到一股相对刺鼻的鱼腥味,那一刻,她几乎本能的就反应过来——楼主的受了很重的伤。

    她递给身旁的婢女一个眼色。婢女有条不紊的退回了楼内,快步走向了药房。

    灵娘恭敬地将双手递出,要搀着宋诗白之际,谢晏那厮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好端端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将她往后挤出好几步。

    灵娘诧异的抬头看他。而后,她眼睁睁的看着谢晏笑容满面接着她家楼主的手,春风得意的朝着楼内走。

    灵娘......无语了。

    什么人啊。

    灵娘在内心嘀咕一声,同时,对着一旁的高大老人报以笑意,却无视了对方伸出的那只苍老的大手,抬手做请。

    杨世默默的收回悬在半空许久的右手,心想,俺咋的也算贵客,咋这样。

    几人进入后院之后,宋诗白对着杨世笑道:“前辈,您先休息几日,待我伤势养好,我再向您引荐。”

    “管。”说罢,杨世又有些不适应,笑着摆手道:“妮儿,你太客气。”

    乡下人大多大大咧咧,不在意礼法,说话也没那么讲究。宋诗白实在过于恭敬礼貌了,这让杨世反倒有些不自在。

    杨世觉得这妮儿太端了,不够随心所欲。

    宋诗白微笑回应,眼神扫过灵娘。

    灵娘心领神会,恭敬地领着杨世去往厢房。

    待杨世彻底消失在两人视线之内,宋诗白方才问道:“你许诺多少银钱?”

    谢晏毫不犹豫道:“一座钱庄利润的百分之三。”

    宋诗白点点头。

    黄金几千两。还好,能接受。

    谢晏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期长是三十年。”

    也就是说,在这三十年之内,她都要从自己钱庄里掏出百分之三的利润给杨世??价码未免太高了。传闻中,一个宗师最高的价码也不过是黄金十万两,良田三十亩。更何况,杨世还不是宗师级别。虽然请高手护身,经常会有一些离谱的溢价出现,但是谢晏开出的价码,已经不能用溢价来形容了。

    宋诗白脑海中很快掠过一些信息,发现自己亏大了。一时间,金钱流失所带来的痛苦瞬间掩盖了肉体上的折磨,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抽痛。

    宋诗白不自觉的捂住心口,难受到闭上了双眼,努力的仰天换气消除怒火,却还是无济于事,咬牙切齿道:“好想把你卖了来平账。赶紧给我一个理由?”

    “杨世的儿子与阎相相识,年少时曾是至交好友。胸中锦绣,为官之道不比阎相差。仅用三年,便走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只不过,他更喜欢教书育人,仅在户部呆了一年,便辞去官职,回到老家山马县当了个教书先生。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才学,年近六岁便写出‘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如此妙句,可见其观察是何等敏锐。这一届的春闱,他便是状元。”谢晏缓缓道出其中利害关系。

    状元啊,那可是全国仅此一位!万万万里挑一个!跟他搭上关系......自然,最重要的是宰相.....不错,很不错。

    宋诗白心不痛了,感觉能蹦能跳,甚至都能跟邓义过几招了。她现在恨不得抱着谢晏转圈圈!

    不过,她也很快清醒过来,官场起起伏伏,所有一切,皆看运气,可好可坏。

    谢晏看出宋诗白的忧虑,便道:“放心,日后若出了问题,可想办法协商解决。”说罢,又心痒痒,指着宋诗白的脑门,惊异的调侃道:“你瞧见没,你脑子上长草了!”

    这家伙,你又在瞎得意什么?

    宋诗白哼了一声,冷不丁的幽默了一回:“所以,这就是我花钱养你的理由,好好干。”

    谢晏不禁失笑。

    随后,宋诗白便跟着不知何时等在一旁的婢女去往了药房。

    事实上,宋诗白虽是幽默,说的却也是事实。

    她身边必须要有一个比她更有远见、更聪明,却受她控制的人。

    不过,控制......谢晏不同她商议,便投靠平成公主......每每想起此事,宋诗白便难以入眠。

    宋诗白悄无声息的低叹一声,眼神飘向别处。

    她必须将谢晏留在她的身边。

    谢晏笑着笑着便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看见宋诗白离他越来越远,心忽然就慌了、乱了。未曾多想,拔起脚步,赶紧跟上。

    他拉了一下宋诗白的衣角,又重新笑了起来。

    宋诗白察觉到谢晏的小动作,不由顿住脚步,困惑的歪头问道:“你也要泡药浴?”

    谢晏愣了一下,旋即表情严肃,一脸认真的回道:“不,我要看看你的伤势。”

    。。。。。。。

    济州,明府。

    东西楼被烧毁大半,里面的人也失去了将近一半。商铺的损毁.....

    明善平静的面色之中流露着一丝阴沉的气息。他默默的听着,静静坐在首位上慢慢的喝茶,情绪内敛,未发一言。屋内二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快,都默契的闭嘴不言,默默地听着明映说着这几日的损失。

    “哥哥,商铺那边我已查过,从三年前开始,所有账目便被账房留存下来,作为备份,方便查算。起因是当时有人趁着账目堆压混乱,族中长辈挪用了部分银钱。导致账目对不上。最后,十五位账房管事从各地赶来,聚在一起解决了此事。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当时的解决办法是所有账目在济州留存备份。这个备份便留在了济州各个店铺之内。此事应由我接手,但当时我旧疾复发,无法处理,便将此事转交给了邓义、管家符老,管事嬷嬷梅姐三人.......”说到此处,明映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陈见素,淡淡道:“嫂嫂当时知道此事之后,参与其中。其余的我便不清楚了。至于商铺所丢失的是什么账本....火烧的太快,无从查起。不过,也不难猜。”

    陈见素散漫的坐于上首,若无其事的吃着葡萄,闻言,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淡淡的解释道:“明善外出回来之后,邓义便将此事的始末告诉了他。”

    那些记忆影影绰绰,似浮光掠影一般闪现在明善脑海中,似有些不真切。但明善确定,他知道这些事,似乎是后来事情出现的太多,便没有多管。

    明善微微颔首。

    见此,明映不在多说什么,接着道:“这本是我们明家秘事,至于为何宋诗白知晓......尚未查清。还有,暗卫刺杀荣王妃一事,我已派人去济州调查。我猜,应该是有人假传密令。不过,昨日族中那位叔伯忽然失踪,事情也有些明朗。”

    那位叔伯,其实是兄妹两人的生父。

    那人便曾经接手过暗卫的训练与任务的派遣,了解其中的流程与秘事。密令如何做的逼真,他知道。自然,除了他,明映明善兄妹二人也知晓。

    明善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明映又道:“此事的后续已经处理好了。宋诗白会将此事处理好。不过,我打算让周三过去盯着,以防万一。还有,商铺的损失将由宋诗白来赔付,不过不是银两。”

    明映的意思很明了。比起银子,明家更需要宋诗白在某个时候给他们提供帮助。

    明善眼中泛起玩味的笑意,赔付?有件事正需要宋诗白去做。

    明映接着道:“与朱樊有关的那女子已中下鬼瘴毒,若无解药,一年后必然暴毙。涉及季慈堂相关人员共二百二十六人已全部解决干净。还有江湖上的某些魔道人员也会在未来几日处理干净。”说到此处,明映停顿了一下,强调道:“此事由明啄负责,他昨日已离开济州,前往山湖坨处理后续事宜。哥哥放心,妹妹已派人暗中保护。”

    明善冷哼一声,头疼道:“这小子,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不是明啄擅作主张,东西楼也不至于被毁。

    明映没有出声,只是看向邓义,道:“你怎么样?可有中毒?”

    邓义摇头道:“已让甘哲看过,无任何异样。”

    “那便好。”明映微微颔首,却忽觉胸中气闷,喉头发痒。她默默咽下一口热茶,旋即看向明善:“哥哥,何时给宋诗白回信?”

    “此事我来。”明善说道。

    “是。”明映回道。

    。。。。。。。

    铁水台。

    青衫男子与一位扎着马尾辫、穿着襦裙的小姑娘悠悠的并肩坐在城墙之上,眺望着远方数道渺小的人影。

    城墙之内,有三万大军。

    姜十三脸上的碎发随风漂浮,她拖着下巴,啃着苹果,开心笑道:“你说,我要是‘biubiu’两箭,南朝王室是不是要气死?骂我圣上不守信用?”

    青衫男子未语。

    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国师何须如此?”

    姜十三得意的扭头,长长的‘哟’了一声,指着他道:“终于肯出现了,等了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