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朝阳炙热,洒在来往的宫道之上。
萧策与海朝云坐在软轿中,正被太监们抬着送回长生殿。
吕好问又从二人身上各取了一次血后,便兴致勃勃回到太医署研究。
萧世成龙颜大悦,破例让宫人用软轿送萧策回寝宫,海朝云也跟着沾光。
软轿中,海朝云手掌轻轻按压着棚顶,脸上充满疑惑不解。
“我还以为皇帝会将我下狱,没想到居然会放心让我跟着你。”
萧策靠在舒服的软榻上,声音有些慵懒。
“不用铁锁加身难道不好吗?乖乖跟着本殿下吃香喝辣。”
“我总觉得事有蹊跷,浑天教可是朝廷命令打击的叛逆,但皇帝对我的态度未免太亲和了些。”
萧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继续懒洋洋的回应。
“你以为对于朝廷来说,浑天教是什么大麻烦不成?父皇压根就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估计也是念在你对我解毒有用,才让你跟在我旁边。”
海朝云仔细思量后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浑天教的活动范围一直出不了南疆,被朝廷死死遏制在中原之外,能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甚至不如中原这些世家大族更让皇帝忌惮。
“我如今筋脉被靖王锁住,体内还有暗伤,只能任人拿捏,皇帝应该是打算等解药做出来,再来处置我吧。”
“安啦~~看在本殿下的面子上,父皇也不会为难你的。。。”
听见萧策的声音越来越轻,海朝云才发现他已经靠在榻上睡着了。
望着萧策毫无戒备的安然入睡,海朝云的眼神不断变幻,拳头捏了又松,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武德殿正殿中,皇后与太子都已经回去歇息,但萧世成还有一件正事要处理。
礼部尚书赵平生已经奉旨入宫,正战战兢兢跪在御案下方。
“赵平生,你侄儿赵惊鸿昨夜在慎行司纵火,别跟朕说你毫不知情?”
赵平生抬起脑袋,面上止不住的惶恐。
“陛下!微臣是真的毫无所知,赵惊鸿入京后确实曾见过微臣,但也只当是家中子侄探望,微臣从未听他提起过在京城的行动,若是微臣提前知晓,死也会拉住他!”
萧世成愤怒一拍桌案,天子之威如排山倒海。
“朕平日里是不是太过宽仁,才让你们敢如此放肆!慎行司密案房乃朝廷机要重地,赵惊鸿一个世家子,究竟想潜进去找什么!你们江阴赵家是想造反不成!”
赵平生浑身被冷汗浸湿,瑟瑟发抖战栗不止,他是真的不知道赵惊鸿的举动,甚至也没有从兄长那里听到任何风声,此刻脑中完全是一片浆糊。
“陛下!赵惊鸿的罪行全是他一人所为,与我赵家绝无半分关系啊!而且赵惊鸿十多岁起就在江湖上闯荡,结识的三教九流不计其数,早就脱离了赵家的掌控,他的所作所为微臣一概不知啊!请陛下明察!\&
萧世成压制暴怒捏着座椅扶手,力道之大都快将扶手捏爆。
世家门阀根深蒂固,在各自的势力范围里盘根错节,如同赵家在江阴地界上,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朝廷想要有所动作都必须慎之又慎,否则牵一发动全身,可能会引起所有世家的联手反弹。
赵惊鸿固然已经触犯国法,可照目前掌握的情况的确全是他一人所为,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赵家。
皇帝若是想以此为由向赵家发难,显然光赵惊鸿一枚棋子还不够分量。
“朕给你赵家留一个脸面,不会向天下发布海捕文书,只让慎行司暗中调查赵惊鸿的下落,但若是让朕查出你们赵家知情不报,欺上瞒下,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这既是让步,也是敲打,赵家若是敢私藏赵惊鸿,或者赵惊鸿的行为本就是由赵家授意,那皇帝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动赵家,估计到时候赵家会倒大霉!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我赵氏也必定全力追查赵惊鸿,给陛下,给朝廷一个交代!”
赵平生再三保证后,萧世成才勉强放他离开武德殿。
贾公公一直侍立在皇帝身旁,走上前一步小声询问。
“陛下,赵惊鸿武艺不低,是否让四大主官亲自缉捕,顺便也派人到江阴查一查赵家?”
萧世成靠坐在椅背上,眼里有隐忍,有无奈。
“追查赵惊鸿的事根本不能放到明面上,否则一定会牵扯出策儿,到时候皇家反而不占理,而且看赵平生的反应,赵惊鸿的行为若是真的与赵家无关,那他到底又是在为谁办事?”
贾公公沉吟片刻才继续开口。
“昨夜出现在靖王府的仇仙尺,是割鹿楼培养的药人,赵惊鸿会不会也是割鹿楼的人?”
萧世成眼神中晦暗不明。
“不管他是哪一方派出的人,先想办法查出他的下落,但千万别打草惊蛇。”
“老奴遵旨。”
长安城平康坊,一座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中。
和煦的阳光自窗纸投入到宽大的卧房中,三皇子萧恪睁开眼睛,缓缓从床榻上起身。
萧恪抬起眼帘,发现有一道身影正坐在床榻旁。
“惊鸿,你怎么天亮才回来?得手了吗?”
赵惊鸿坐在边上,冲三皇子歉意的摇摇头。
“我没能进到地库,在慎行司放了一把火才逃出来。”
萧恪并未急着追问过程,而是先注意到赵惊鸿苍白的面容,忍不住蹙眉。
“受伤了?谁干得?”
赵惊鸿眼里划过暖意,轻笑着解释。
“被韦我峰偷袭,不小心伤到了右臂。”
萧恪闻言离开床榻,从旁边的柜子中取出一个木箱。
“把上袍脱了,我帮你看看伤势。”
赵惊鸿有些惶恐的摆手,“殿下乃千金之躯,这种事让下人来做就行。”
萧恪却是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你现在的身份见不得光,府里人多眼杂,让人发现你的行踪就糟了,赶紧把衣服脱了,别婆婆妈妈!”
赵惊鸿只好脱去上袍,露出遭受韦我峰大力撞击后,已经青紫乌黑的肩膀。
萧恪面色阴沉,从箱子里取出外伤药酒,仔细为赵惊鸿揉搓起来。
“把昨晚的事详细说给我听。”
赵惊鸿肩膀疼痛难当,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高兴,笑着将昨晚的来龙去脉都转述给萧恪。
萧恪在听完前因后果后,止不住的冷笑。
“靖王搞这么大的动作,果然是为了老六那个废物,全天下除了太子,也就只有老六能有这么大的体面。”
赵惊鸿见自家殿下脸色难看,便好奇的询问。
“我一直想不通,为何陛下会如此偏宠六皇子?”
萧恪揉捏药酒的手微微一顿,才调整心情继续说道。
“因为在父皇眼中,只有跟皇后生的才是亲儿子,而我们这些庶出皇子,对于父皇而言不过是臣子罢了。”
赵惊鸿意识到问了个蠢问题,就又赶紧转移话题。
“昨夜唯一进入地库的只有六殿下,他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们的意图?”
萧恪揉完前胸的淤青,又涂满药酒绕到赵惊鸿身后,继续说道。
“老六这个人生性自私,又胆小怕事,进入地库也只会找与割鹿楼有关的物件,为免引火烧身,其余重要文书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父皇为了保护老六,肯定会命贾公公在暗中调查你的下落,这些天你就躲在府里,哪里都别去。”
赵惊鸿微微颔首,静静享受着这二人独处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