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小筑乐坊顺利开起来,徐雅容忙得脚不沾地,崔敏之除了给她出出主意、完善一下引客的流程,也帮不上什么忙,去过两日便不再去了。
眼看就要三月,贪污军饷案犯杀头的日子近在眼前,崔敏之算着日子,打算看过杀头就回一趟盛州青阳县。
崔敏之找了个阖家一起用饭的日子,把自己的打算同崔杰、魏淑绮说了。
“你要去见那个姑子?!”崔杰提起无一师太,脸上的厌恶掩盖不住,“挨了大理寺的板子,指不定都到地底下一年半载了!”
崔敏之听着不顺耳,却仍顺着崔杰的话往下说:“我就是去看看她死了没!若她还活着,我是不是得给她看看我如今的模样?”
崔敏之站起身来,对着崔杰转了个圈,好一个年华正好的俏丽小姐!
“不错不错!”如今的崔敏之与初见之时,已仿若两人。崔杰也是极为满意的。
“父亲,那姑子对我不起。如今我过得好了,可不得让她知道知道?!”崔敏之继续给崔杰吹风。
崔杰觉得大有道理!他这闺女果真是随他!说到他心眼里去了!
“确实如此!也让她晓得晓得,当初不肯跟了我,是多大的损失!”
“那可不是!”崔敏之捂着嘴,与崔杰笑作一团。
魏淑绮不凑合这对父女的小动作,只管使唤婆子给崔敏之拨了银两用品,得了崔杰两句夸奖,不咸不淡地谢过了。
如今这样,便挺好。魏淑绮从未这样舒心过。
妾侍中有春娘这个蠢货让她收拾,安乐侯府也有产业让她打理,她有事可做,有人可唤,日子一天一天过,倒也省心。
谁料,就在就在这当口上,崔杰竟然领了一个人回府!悄悄塞进了崔敏之的院子!
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人!
“怎么会是你!”崔敏之震惊地看着眼前崔杰领回府的人,吓得心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父亲?!”
孔嘉倩!崔杰领回府的人,竟然是孔嘉倩!
崔敏之知道崔杰一向荒唐,可从头至尾,与孔嘉倩有关系的不都是太子吗?崔杰怎么会牵扯进来!
“嘘!”崔杰拉着崔敏之的手,使了个眼色,让夏荷把门关上,在门口看着点人。“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
“当然不能!她是宫女!”崔敏之震惊、但小声。
崔杰连连点头,等崔敏之好容易冷静下来才给她说明情况。
“这丫头你也认得,是皇后宫里的宫女,私逃出宫,运气不错没被抓到。是太子找到了她,而她,已经有了太子的骨肉。太子自从前太子妃过世,身边也有几个侍妾,都没孩子,如今这情况,怎么舍得带她回去领罪?!”
崔杰相当感同身受,在他知道有崔敏之的存在之前,他也以为自己没孩子呢,所以才特别疼惜崔敏之。如今太子求到他的跟前,作为太子的亲舅舅,怎么忍心拒绝呢?
“可藏在我们侯府以后怎么办?”
对外怎么说,总不能是生出个小安乐侯吧!
崔杰摇摇头:“放心,只要等太子大婚之后,一个宫女而已,反正已经定了失踪,随意顶个名头送进东宫就行了。”
崔敏之一想,倒也是。只要太子大婚顺利结束,什么事情都好办。
只是……
难为太子竟然把孔嘉倩找到了!
明明再过上几日,崔敏之就会借着去青阳县的机会,把孔嘉倩送出京城。从此天高地远,跟她再无瓜葛。
偏偏这个时候,孔嘉倩就被太子的人找到了。
不是京兆府、不是大内侍卫,而是太子的人。
崔敏之难免多些揣测。
经过安乐侯的插手,孔嘉倩就在侯府住了下来,为掩人耳目,就住在崔敏之的院子里,不对外走动,只说是老家青阳县过来投靠的。
这样也好。
崔敏之心想,以后方便了,她再插手孔嘉倩的事,大可以推在安乐侯与太子身上。况且,崔敏之马上就要离开京城,这其中的变数,也由安乐侯与太子担着。
崔敏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与孔嘉倩来一场无所顾忌的对话。
夏荷冬梅守在门外,崔敏之推心置腹的请孔嘉倩给她一个解释。
孔嘉倩手指攥紧,搁在膝盖上狠狠揪住衣裙,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向崔敏之坦白。
“我本以为我不在意名分的,只要和他有个孩子,我就满足了。”的确,孔嘉倩一心逃离皇宫,找个隐蔽之所生下孩子,这个结果几乎就要实现了!“但是太子殿下出现了,他说会给我一个名分!”
太子能给的名分,哪怕只是侍妾,以后也是可能晋升妃嫔的。对于一个深宫无望的年长宫女来说,这个诱惑的确很大!
“你动心了。”崔敏之陈述这个事实。
“谁会不动心呢?!”孔嘉倩苦笑,“那是太子,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甚至在皇后娘娘跟前都说不上话。”
储宁宫的宫女很多,孔嘉倩只是其中一个。皇后有心腹的掌事嬷嬷,有贴心的巧嘴新人,大多时候,孔嘉倩都说不上话。好在孔嘉倩有几分心眼,小心谨慎,能在储宁宫安稳度日。
她想过,运气好的话,或许她会这样熬成一个老嬷嬷,被发配去一个清闲的地方,过完一生。
但是,她竟与太子有了交集。
孔嘉倩讲她与太子之间的事,脸上带着笑,这是崔敏之与她相遇以来,最甜蜜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那样热烈的感受到我的存在,就像是一把火烧了起来,哪怕这把火快要把我烧尽了,我也不想停下来。”
他们都知道这是不该的、不能的,但他们还是开始了。
“太子殿下不慎烧坏了祭礼的礼服,不敢叫娘娘知道,寻我去给他补。那金线细如发丝,穿过蓝耳翠鸟颈间绒毛,织补起来。”孔嘉倩还记得那天,那是她与太子无数次见面后,太子第一次认真看她。
从此,太子记住了她,会在每次去见皇后的时候,偷偷扫过她两眼。
只是这样,在无人问津的深宫中,也是孔嘉倩最大的期待与慰藉。
“宫中想一步登天的女人很多,我曾嗤笑她们有梦做、没命享。终究,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
孔嘉倩轻轻抚摸还不明显的小腹,带着自嘲、又似无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