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艺和姜奇见劝不住,只能不无遗憾地扭马,往东皇墟奔回。
子慕予夹马来到丰俊朗跟前:“想好了?”
丰俊朗点点头。
子慕予看向冯继洲:“冯先生,你带着元征留在这里,如果看着情形不妙,赶紧走人。”
“好。”冯继洲道。
子慕予没说往哪里走,冯继洲也不问。
两个人的神色都相当平静自然,让人走的人没觉得不妥,答应走的人也没觉得不妥。
徐千策忍不住感慨:李秀平时就婆婆妈妈得多啦。
刚才若不是他们跑得快,李秀肯定是会跟上来的。
“冯先生,你们回去找李秀,他一个人等在那里,不定会怎么害怕呢。”徐千策道。
冯继洲却当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只是忙着扶元征爬上自己的马。
“你不跟着回去?待会要是动起手,我是不会救你的。”子慕予气定神闲拉着缰绳,眉眼弯弯似在笑,眼底却有冷淡的凉薄。
徐千策挺直腰身:“待会要是动起手,你们不用救我,让我随便死。”
古元卓像瞪着傻子一样瞪着徐千策:“喂,你不是我们兄弟,这件事与你无关,速速离去,莫害了自己性命。”
丰俊朗面无表情,低唤:“乱魄!”
「乱魄」从丰俊朗背后飞出,瞬间来到徐千策身后。
丰俊朗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乱魄」以柄端迅速戳向徐千策百会、风池和哑门三处大穴,位准力精。
徐千策顷刻晕倒,伏在马背上。
“麻烦冯先生和元征,带他回去找李秀。”子慕予道。
“好。”冯继洲道。
元征满眼担忧,只道:“你们小心。”
两黑一白三骑,如劲箭射往东皇墟山门。
其中,丰俊朗骑着无双一马当先。
无双似认得这里的路,跑得像回家一样欢快。
东皇墟山门原本是天然玉石雕琢的盘龙壁,但是在八年前吴志城和沈阔手下小乔那一战毁掉了。
如今的山门,只是一块巨石,上写着「东皇墟」三个大字。
不对,准确来说,这三个字不是写的,是以雄浑的内力嵌进去的。
这三个字,虎卧凰阁,龙跳天门,实在不凡。
“这是五凤亭长老张玄的字。”丰俊朗道。
子慕予笑:“不知人如何,字倒不错。”
“「字如其人」,这个词在此人身上不符。”丰俊朗道。
“俊朗既都这么说了,那看来此人很是不堪啊。”古元卓道,“只是,东皇墟的山门怎么没人值守?”
正说着,头顶无数鹤惊雀飞。
三人猛地抬头看向天际。
“小心,五凤亭练的是内功,可飞檐走壁,瞬行千里,可隔空伤人性命。”丰俊朗神色凝重地道。
话还没说完,子慕予耳廓一抖,随即汗毛直竖。
虽看不见,可她明确感觉有什么在迅速逼近!
“元卓,趴下!”子慕予喊着,凝力一掌拍在古元卓所骑之马的屁股上。
古元卓反应机敏,立即伏于马背。马匹受惊,前奔几步。
砰!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直砸在古元卓与马刚才所在之地,砸出一个大坑!
浓尘滚滚,待其散尽,子慕予看清刚才砸下来的,竟是一个人。
此人年龄看着五十出头,下巴有粒黑痣,隔着灰尘,像条毒蛇一般盯着丰俊朗。
丰俊朗见对方出手便是想杀人,知道自己回东皇墟,难了。
无关万神台什么事。
张玄这个人向来妒贤忌能,根本容不下他。
丰俊朗的脸寒如隆冬冰碴:“张玄,你还是这么拿不出手,喜欢搞偷袭这一招。”
子慕予眉尖微挑。
原来这就是张玄。
果然,「字如其人」在此人身上不符。
字若龙虎,而人……像只癞蛤蟆。
张玄从坑里站起,瞬息之间,身移影动,立于山门大石头上。
人和字的参差对比,愈加强烈。
随后,一阵急促有力却又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各户门人,穿着绣纹、设计均不相同的衣袍出现在山门前,分列排开。
站在最前面的,便是贾丛明为首的五凤亭门徒。
这些门徒里,有好些长相有些熟悉,脸上还有些瘀紫伤痕,应该是先前被丰俊朗打的。
丰俊朗眯眼看向缓缓走来的几位长老。
海江波陈林。
千秋阁孙嵩华。
长生殿许道人。
玉篁刹谢长风。
虽过了八年,这些人并不见太大变化,除了许道人,明显老了,还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模样。
吴志城死后,这些人里若论资历,谁都比张玄更有资格成为东皇墟的掌门。
可是,有些人不愿意争抢。
有些人争抢不过。
所以如今,张玄会成为东皇墟掌门,丰俊朗意外,也不意外。
张玄浑浊幽深的眸子缓缓转动,先看了古元卓还有他手中的纯钧杵,又看了子慕予,还有她背后的黑匣子,冷笑一声,最后凉腻如鼻涕虫粘液的目光落在白马少年之上:“丰俊朗,你还敢来东皇墟?”
“我为何不敢?”丰俊朗道。
“你在武陵州杀了乾坤楼弟子李不凡吧?你别不承认,他就死在你家门口前。”张玄凉凉道。
子慕予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猜测到如今在东皇墟养伤的万神台之人可能是谁。
庄辰殊在东皇墟。
侍神卫也在这里。
“是他带人杀我在先。残害同门之人,不该死么?”丰俊朗道。
“所以,你承认,死在你家门前的侍神卫,也是你杀的么?”张玄眼底闪过阴鸷。
此话一出,东皇墟门徒们神色大变。
几位长老也是瞬间白了脸。
八年前万神台派人虐杀吴志城那一幕如今依旧历历在目,当年的恐惧再次降临在所有人脑海里。
“丰俊朗杀害李不凡师兄,违反师门门规,东皇墟当清理门户!”
“当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根本无须丰俊朗承认,这些人便迫不及待想将丰俊朗与东皇墟的关系斩除,一时喊声震天。
连乾坤楼的弟子也不例外。
昨天见过的许蒙没喊,可也一脸戒备地盯着丰俊朗。
丰俊朗神色很平静。
他平静地一一扫过这些喊叫着的所有人,还有几位长老。
师父当年面对的竟是这种情形吗?
他曾经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付出过的东皇墟,就这么冷漠地看着他独自死去吗?
丰俊朗忽然觉得,东皇墟于他,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