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壮,咱们不能去,你听我的,我已经不想再跟秦青书在一块儿了。”
李秀城夺回了自己的行李包。
“他妈妈不同意,我俩就算在一块儿,以后也好不了。秦青书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他父亲又走得早,你说,他能为了我不管他妈吗?”
“就算勉强在一块儿,一年两年行,三年五年呢?十年二十年呢?”
李秀城说着,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我已经用半年的时间验证了这一点,再去找他们,又有什么意义?”
苗壮壮看着李秀城。
她本以为李秀城和秦青书去往上海,是过好日子去了。
毕竟上海是一座大城市,秦青书虽然是个绣花枕头,但也算是有文化有知识,起码不会对李秀城不好。
但没想到,李秀城现在这么瘦,瘦得像一张纸似的,整张脸上就剩下了一双大眼睛。
而最让苗壮壮心碎的是,李秀城先前眼睛里闪耀的热情,和对于生活的热望,如今已经渐渐熄灭。
她是那么消沉和悲伤,悲伤得已经完全不像李秀城了。
“行吧,咱们就先吃饭去吧,不管那对王八蛋母子了。”苗壮壮说罢,拉起了李秀城的手,“走,我请你下馆去子!”
李秀城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久别重逢,李秀城和苗壮壮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两个人吃了饭就回到家里,一直聊到半夜方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李秀城睁开眼睛,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上海,刚想坐起身去做早饭,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身在南京了。
她再不用为了照顾秦青书和于荣华的饮食起居而忙碌了。
也好。
李秀城淡淡地吁了一口气。
苗壮壮已经去上班了。
李秀城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多了。
她这一觉睡得够久的,但话又说回来,苗壮壮也是辛苦,这么早就去上班了。
李秀城想了想,再次躺了下去。
反正今天不用管任何人,她就好好休息一天,也挺好。
只是自己未来应该怎么办,是回建设兵团,还是……
真如苗壮壮所说,留在南京呢?
对于未来,李秀城再一次感到了迷茫。
而事实上,真正让她感觉到迷茫的,是考大学这件事情。
她没有学费。
父亲李国福自然是不可能给她出学费的,她自己这几年工作,攒下来的钱,根本不够缴付学费,更何况还有生活费。
算了……
命中八尺,难求一丈。
李秀城的大学梦,或许真的彻底破灭了……
这样想着,李秀城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李秀城走了。
她带走了她的行李,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拿。
甚至就连秦青书给她买的衣服和书,连同高考的复习资料,她一样都没有拿。
而李秀城给秦青书留下的,只有一张写着“我走了,勿念,祝一切安好”的便条之外,就只剩下满屋的回忆与牵挂。
秦青书整个人都颓废了下去,当他把这张便条拿给于荣华的时候,于荣华竟然直接从病床上翻身下来了。
“她走了?真走了?”于荣华满脸都是轻松与兴奋的笑容,哪里还有犯了心脏病的样子?
秦青书震惊地看着母亲,半晌,方道:“妈,你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于荣华一边说,一边穿上了外套,“走,赶紧回家!”
说着,她率先走出了病房。
而一进家门,于荣华就先跑到李秀城的房间察看。
衣柜里挂着的,是几件秦青书给李秀城买的衣服,房间整整齐齐,该在的东西都在。
于荣华又赶紧去到自己的房间,在一个老式雕花衣柜里摸摸索索了半晌,才终于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还好,该在的都在。”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秀城?!”秦青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哎呀,你懂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于荣华念念有词。
“你简直不可理喻!”秦青书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连心脏病也是装出来的吧?”
“我装什么装?我这心肌炎,那可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哎!哪里是骗你的嘞?”于荣华理直气壮地道,“再说,我要是不演这么一出,她还会赖皮赖在这里不走的哎!”
“妈!”秦青书几乎是咆哮了出来,他的眼睛因痛苦与愤怒而布满了血丝,自己的母亲,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欺骗。
“你怎么能这样?!秀城她对你那么好,这半年,她都快把她的心掏出来给你,你怎么能这样?!”
“她?她怎么了哎?我让她白吃白住在我们家半年了哎!半年!光伙食费花了多少钱?!这些电费水费煤气,不要钱的吗?动不动就炖汤,煤气用得比去年多了一半还要多哎!”于荣华竖起眼睛,连声音都尖锐刺耳。
秦青书如遭雷击,不可思议地看着于荣华,眼前的这个人,仿佛不再是他温和善良的母亲,而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老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秦青书精神一震,立刻举步奔过去开门。
没想到于荣华这时候动作倒是迅捷得很,率先推开儿子,自己跑过去开门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高个子的陌生女人,大概二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脸英气,气势逼人。
“你找谁?”于荣华警惕地问。
秦青书也赶紧走了过来,来的人并不是李秀城,但却也是一张熟悉的脸,秦青书惊讶地呼唤出声:“苗壮壮?”
来的人,正是苗壮壮。
苗壮壮今天根本就没有去上班,她早早地就往单位打电话请了假,然后一个人登上了前往上海。
苗壮壮一直与李秀城有书信往来,自然知道秦青书的家在哪儿。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秦青书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家里。
不用说,这肯定是秦青书的母亲。
苗壮壮打量了于荣华一番,冷笑道:“哟,不是说住院了吗?怎么还生龙活虎地站在这儿啊?我还以为这不要脸的老太太早死了呢。”